我想逃走,他的脑海中冒出了这个点子,迈克尔把他囚禁在地下室的浴缸时,他完全没有如此真切地想要逃跑的念头,现在这念头火一般燃烧起来。他想要逃跑,离开这里,对,逃走,回家。他不会报警,不会添乱,他会把迈克尔和他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写进本子和故事里,但他绝不会去起诉他。
跑回家,他就安全了。只要他先逃,迈克尔就不能抛弃他,这是个太木奉的点子。如果他被抓回来呢?那他就会被杀掉,不过多活两个月也没什么必要。
他想了一圈,觉得逃跑没有那么简单,最简单的方式是做一个顺从的被绑架者。
穿好衣服后,他主动把自己重新锁回床脚。迈克尔去客厅,他则开始整理床褥,当迈克尔梳洗完毕走进来,他已经把床单和被褥理得整整齐齐。欧文站在床边,没有坐着,担心脏兮兮的牛仔裤会弄脏床单。
迈克尔和他共度了早餐,他提出自己有洗碗的责任,迈克尔看了他一眼,让他乖乖待在沙发上别动。
“你可以把我重新锁进地下室。”欧文说,“你出去采购就更方便了。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利用屋子里的东西逃走。”
“你会逃走吗,欧文?”迈克尔看着他。
“我不会。但把我锁在地下室更保险,盖上地下室的盖子,锁上,压上桌子,我就完全不能逃走了。”
“你已经熟知游戏规则,我开始采取新的方式。决定把你锁在哪里的人是我,你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发言权,欧文,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万分抱歉。”
“在沙发上待着,躺或者坐,”迈克尔说,“直到我说你可以站起来。”
欧文点点头,他表现得有点过分,迈克尔生气了吗?他不知道。
他突然想起自己和特蕾莎相处时的场景,有段时间他太希望去取悦特蕾莎,结果搞砸了,她和他争吵,说他管得太多,令人恶心,虽然那次争吵之后他们没有立马分手,但争吵留在了欧文的心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发生更多的争吵,它们一件一件被记住,终于有一天,像个炸弹一样爆炸了。这便是大部分情况下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结果。
所以恐怖和犯罪电影实在太木奉了,他对自己说。
欧文想起ar 80上的一幕,想起桃乐斯和她的小白花。它并不在他最爱的根据犯罪事故改编的电影当中,但此刻它溜进他的脑海。有时候就是这样,突然想起什么,毫无缘由。
欧文坐在沙发上,迈克尔在厨房,欧文希望帮他做点事,让他觉得自己是“有用的”。
我表现得太蠢了,他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确实比迈克尔刚刚把他抓来的时候更脆弱,他有了更多的时间思考,有了更多的时间和自己对话,无法再逃避内心和处境。
你准备扩散到什么时候?他想问问自己的脑子。
他应该想活着,此刻却悲伤地希望它加快扩散的速度。
下午,迈克尔就不怎么管他了,他把他锁在沙发那里,然后自己去整理笔记和书本。欧文想要知道他在做什么,前几天他还主动与他谈论戈登医生的笔记本,今天他开始把他晾在一边。不过如果迈克尔没有主动分享,他就不应该去问。他需要吸取和特蕾莎在一起时的教训,别又一次把事情搞砸了。
于是欧文只好蜷缩在沙发上,勾着脚趾,靠着靠背,在本子上随意画点什么,外头的阳光照在他的脚上,这一刻他突然渴望自由,又感到一阵寂寥和疼痛的焦虑从心头升起,他摇摇头,隔离了这个想法,开始做一些具体的事情——往本子上写字。
“地下室里的幽灵住在马桶的冰冷水槽里,大部分时候以水的形态出现,从水中冒出时,他呈现不同的样子,拿着不同的武器。他喜爱杀死别人,被他杀死的人没有痛苦。幽灵以匕首、猎枪、绳索等方式杀人,每个死掉的人都觉得自己是被水杀死的……”他一边写,一边想象自己被他杀掉的场景。焦虑的时候,他就想象自己的死亡,他看过很多恐怖电影,收集过一系列犯罪案例。用一种方式杀死自己?他能想出成千上万个。
他的心仿佛被放在一个氧气含量太少的温室中,必须拼命呼吸才能够保持全身的供氧,此刻他多么希望没有遇到过迈克尔,如果没有遇见他,也就不必坐在沙发上担心他将他彻底抛弃。我是哪里搞砸了?他想,虽然现在还没砸得彻底,但早晚会更糟糕的。
迈克尔没有过来找他,没有和他说话,欧文一个人坐着,时不时看看迈克尔,大部分时候他都昏昏欲睡,握不住手里的笔。他小睡了一会儿,然后醒来了,迈克尔依旧在忙自己的事,没有搭理他,他远远看着金发杀人犯穿着格子毛衣站在书架前,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叫他的名字。
他们的关系类似于一个正在读取进度条的游戏,一旦读取完毕,期待感荡然无存,一切呈现在眼前,也是一切的终结。
阳光照得他整个身体都热起来,他变得更加不舒服。
晚饭时,迈克尔朝他走来,给了他晚饭,欧文不怎么想吃,为了展现出应有的“乖巧”,他把它们都吃光了,最后几口通心粉吃得他想呕吐,只好喝了整整一杯水,把它们硬吞下去。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叔叔家度过的时光,想了那个破碎的梦。我为何不能理所应当地接受对人对我的善意,并且有勇气说不呢?
他感到自己从没有勇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