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立即俯首应是。
妇人草草挽一个团髻在后脑,中分发际,五官竟是难书难描的,垂手立在那,像立于岁月的河流之上,衣不沾湿的,仿佛一直以来她都应该是这样,走过来拾了章一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了,转身笑道:“先生你看,生着这样的模样,露了怯,活像刚破了壳出来的,简直不知如何是好。”那头有人轻轻哼一声,“又乱打比方。”妇人回过头,柔声说:“来。”
天下竟有这样的人物。章一任那只温温软软的手牵着自己,恍恍惚惚跟在后头走,一路畅通无阻,似乎听见有人说“小心”,仍是一脚踢在门槛上,吃了痛,这才醒过神来。原是到了一处偏厅。妇人将她带到座位前,笑说:“家里头全是木头东西,不见软的,将就些。”章一忙胡乱点头。妇人便走到一扇门后去了。章一四下环顾,心里啧啧称奇,目光落到一处,只顿得一顿,慌得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里是有一人坐着的,正不露声色地打量她。只一眼,章一已知道那是谁。
是钟闵的父亲。
他与钟闵的五官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眼睛,一模一样,但眼神不同。钟闵的眼神让人透不过气,而他父亲的眼神,被岁月沉淀却仍透得出的,更像是天威,一不小心便要射杀在脚底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