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煞有介事地说起来,“年前长兴侯爷在街上偶然遇见了你那女先生,见她长得有几分颜色就想强娶回去,你那女先生不答应,长兴侯也不死心,还几次上门提亲。”
“女方不答应也就算了,没想到你先生的嫂嫂把聘礼接下来,背着她把亲事应了,等花轿来抬人那天,你那女先生才知道,竟拿把剪刀横在脖子上要以死相逼。”
承钰听得瞳孔放大,嘴唇微翁。
“最后婚事还是作了罢,长兴侯觉得很没脸,就挖了你那女先生的底,找市井散布流言坏她名声。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原来她从前和世安王府的二爷订过亲,但因为她和人苟且被男方那边的人发现了,所以才退了亲。”
“但街坊清楚她的为人,都不大相信外边流传的原因。”卢氏说完看承钰呆呆的,叫了她两声,她才有所反应。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顾女先生对她的态度一直怪怪的,一定是知道了她母亲就是曾经抢了她未婚夫婿的人。
这么一想,承钰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顾女先生总是有意无意针对她,听说她的字是她母亲教的,就一定要她改正。这是夺夫之恨啊!而她正是夺走她夫婿的女子的孩子。
顾女先生或许会认为,若是当年没有她母亲眉眉的出现,她和陆平里的孩子也有她姜承钰这般大了吧。
之后的饭吃得更是没了胃口,卢氏还奇怪怎么讲八卦越讲外甥女越吃不下饭,承钰走时怕她没吃饱,愣是让丫鬟给她提了盒点心回去。
从叠柳坞回来,她心里烦闷,让平彤磨了墨准备练练字,拿起笔却伏在书案发起了呆。
申时初孙怀蔚身边的丫鬟容芷来了,手里拿着一沓纸。
“这是什么?”承钰自书案前回过神来,看向容芷。这丫鬟两月不见,似乎变了个样子。之前她打扮素净,不大引人注意,如今却穿起了桃红色的比甲,让人眼前一亮。
她穿得这么娇艳做什么?承钰莫名烦躁不安,想叫她不许再穿亮色的衣裳。
“这是二少爷让奴婢送来的。”容芷答道,一面把它交给平彤。
平彤又递到她手里,承钰接过一看,竟是一张张的描红。纸上朱红的字迹遒劲有力,力透纸背,字体庄严大度,隐隐透出写字之人的豪迈之气。
“这是他打哪儿找来的?”她一页页地翻着,爱不释手。
“这是二少爷自己写的,他写了一个上午,刚等纸上的笔墨晾干,就让奴婢给表姑娘送来。”
这竟是孙怀蔚写的?去他的勤能补拙,她从上辈子写到这辈子,十几年也没练出这么好的字来,这小子六七年没碰过笔墨,一下笔竟是不输名家风范。
承钰摇摇头,果然天资聪颖这回事,不是她这等资质平庸之辈可望其项背的。
“你们二少爷呢?他怎么不来?”难道还在为早上的话较真?
“二少爷本来是要来的,只是被大少爷叫去了。”容芷说道。
原来是被怀缜表哥叫去了。承钰松口气,又问:“你可知道你们少爷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
容芷摇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只看到二少爷早晨出去了会儿,回来后便让奴婢研了墨,一直在写字。”
他一定是早上来的时候,看到了压在绣篮子下的大字,觉得太丑了,回去写了这描红让她跟着练。
想来是这样的,承钰心里的那点小别扭烟消云散,她看着手里的描红,颇有几分见字如面的喜悦,嘴角扬起笑意。
“行了,你回吧,告诉你们少爷我会好好练字的。”她一高兴还让平彤拿了五个金铢打赏容芷,容芷捧着赏钱,忙道谢离开。
第二日承钰回归上学生活,一大早便被平彤摇醒。贪婪地在温暖的被窝里赖了会儿,她极不情愿地起床任绣桃和平彤摆弄。
想起顾女先生,她的心情难免忐忑,不过因为段越珊的加入而被冲淡了些。段姨母听说孙家女学有位学问极好,又极严厉的女先生,喜得立刻找了她妹妹,安排送女儿上学的事情。
她不求段越珊满腹书华,才华横溢,只希望她略通诗文,略懂词曲。同时把她拘在学堂里,磨磨她的野性子,免得她成日无事,招些无妄的事端。
但显然顾文茵对学生的要求并不只停留在略懂。
早晨第一堂课品鉴宋词,顾文茵让段越珊朗读,结果段越珊读不懂还不说,十个字就读错三个,句也断得不对。顾文茵念她初来,耐着性子纠正她,后面的大半时间也着重教她。
孙步琴乐得看她表姐被顾女先生一对一教习,以往她年纪小,功课总跟不上,如今来了个草包表姐替她,她喜出望外,上课悄悄想找承钰说话。
旁边坐着的孙步瑶瞪了她一眼,说再看她不认真读书,就回去告诉娘,孙步琴吐了个舌头悻悻然作罢。因为孙步玥不在,孙步瑶没了玩伴,倒十分管教起妹妹来。
下午的习字课上,不出承钰所料,顾女先生把她的字批评了一番,让她回去找了好的描红来多加练习,旁的话却是不再多说。她留意看了看顾女先生,见她依旧穿着朴素,一身青布细棉裙子浆洗得发白,神色淡然,但比之以往更多了一层落寞之色。
那种失意透顶的落寞似乎在陆平里脸上也见过。
放学后,段越珊被单独留下来加课,神色哀戚地目送几个表姊妹离去。孙步琴掩嘴偷笑,心里巴不得如此,这样就没人来和她抢表姐了。
出了枕雨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