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这般态度,以后远着他一些也罢了。承钰心里轻轻叹息,面上淡淡地回礼问好。
老太太坐在上首,见儿孙间膈应起来,心里自然不大高兴,说道:“缜哥儿留在这儿用饭吧,祖母让厨房再加道你爱吃的江米酿鸭子。”
“不用了祖母。”孙怀缜站起身,说道,“妹妹近日来信,想让我去恒清山看看母亲,顺道接她回来。我打算今晚便动身。”
老太太听说一怔,不过很快恢复了面色,说道:“你想去便去吧,让二门外的把马车备好送你去。”
孙怀缜和祖母道了别,又向孙怀蔚和承钰拱手告辞,临出门前却被祖母叫住。
“虽说如今已是仲春,到底晚来天凉,叫你丫鬟给你添件披风再去。”老太太叮嘱道,一脚跨出门槛的孙怀缜显然愣了愣,随即点头应是,匆匆离开。
晚饭的桌上虽比平时多了孙怀蔚,但承钰总觉得有几分冷清。旁边的祖孙俩一问一答,言语礼貌而节制,实在感受不到什么温情。听得尴尬,她便只顾埋头吃饭,今晚的水晶肘子实在美味,厨娘下午便开始炖着,此时已是香软酥骨,不知不觉就吃了小半。
筷子正要再夹一小块时,还没落到肉上,盛肘子的盘子却被人挪了开,承钰扑了个空。
带着些微恼怒地抬眼寻去,正撞上孙怀蔚清冷的眉眼,他薄唇轻启,声调不高却十足的严厉:“不许再吃。我看你夹了不少十筷子,再吃晚上又该闹积食了。”
承钰莫名地不敢反抗,求助似的地望着外祖母,老太太却并不帮她,也附和道:“吃些别的菜吧,这肘子油腻,吃多了又得赖辛嬷嬷给你沏红茶消食。”
从前巴不得自己多吃些的,今日怎么两人都来约束自己。看了眼红油油的肘子,又瞧孙怀蔚把盘子移远了些,她咽了口唾沫,只得作罢。
第二日晨起,平彤正给承钰梳头时,就有孙怀蔚那边的丫鬟过来,说是有东西交给表姑娘。
承钰接过来一看,一沓厚厚的纸,竟又是孙怀蔚给她写的描红,不过这回全是梅花小楷,字体秀丽而不失气度,力劲依旧透过纸背。
昨日随口提了句,今早便写了给她,他读书这么劳累,还得抽时间给她写描红,一定很累吧。承钰决定晚上亲自去厨房,煲了汤给他补补。
下午下学归来,她果真跑去厨房,守在灶前,把一小锅珍珠鸡足足煨了半个下午,傍晚吃饭前,提着食盒欢欢喜喜去了扶摇院找孙怀蔚。
等她到了扶摇院偏院时,容芷却说二少爷还没下学回来,她便坐在屋中的榆木雕花椅上等。闲闲地打量他这间屋子。
偏院是二进的小院子,正房两间打通了连在一起,中间被榆木黑漆描金人物山水的方角柜隔成卧室和书房。柜上除一些书籍外再无别的东西,她再一细看,发现这屋里竟是没有一点器皿摆件。之前怎么没发现?
“容芷姐姐,你们二少爷这屋子怎么跟个雪洞似的,一应花瓶装饰也没有?”承钰问道。
容芷正坐在杌子上做针线,闻言一笑,答道:“从前也是有的,后来二少爷不喜欢,叫人都搬走了。”
还真是清明无一物,承钰暗道,又说:“这怎么成呢?守丧似的,改日我送两个梅瓶过来,好歹装点一下。”
“那奴婢就先谢过表姑娘了。”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忽然听见正院那边传来摔盆砸碗的声音。
“这是怎么一回事?”承钰惊道,一时还以为是大舅母高氏在发脾气,转念想到她已经不在这儿了。
“今早大少爷把大小姐从恒清山那边接回来了,大小姐回来看到院儿里那几个姨娘,心里不高兴,发了一日的脾气了。”容芷漫不经心说道,似乎已经习惯了。
“从早上到现在,我偷偷数着,大小姐砸了不下二十个瓶碗了。”
大舅舅把他的外室都搬回家来,抬了姨娘,这事她也有所耳闻。听说都是些扬州买来的瘦马,不可能太骄横,一般的都是娇娇软软的,如今孙步玥回来,她是嫡长女,又是那样一个性子,日后少不得要骑在这些姨娘头上了。
听说那些瘦马都是贫苦人家养不起的女孩儿,从小卖给人调教,如今又被卖给大舅舅这样的人作践,好不容易脱离外室身份,当了一房姨娘,又遇上个骄横的大小姐欺压。
“大少爷。”承钰还在为那些姨娘莫名感伤时,忽听容芷起身叫人,她转头看去,门外走进一个俊朗的男子。他显然也看到她了,目光淡淡,行礼道:“承钰表妹也在这儿。我来给二弟送些书。”
承钰点点头,看他放下书便要走,也不再多管,不想又听他说道:“承钰表妹,如今我妹妹已经回来了,她始终放不下之前的事,如果她再有什么冒犯了你的事,还请你一定多担待。”
孙步玥放不下,也没见他孙怀缜就放下了呀?如果她再像她母亲一般要来害自己,那她也得因他今日这句请求而担待原谅吗?
承钰心里冷笑,不想作答,短暂的安静后却响起那个熟悉低沉的声音。
“大哥这话怕是说得不妥。”
是孙怀蔚回来了。他仍是一身墨绿长衫,周身散着淡淡然的冷意,眉目疏朗清俊。向孙怀缜行了礼后,继续说道:“大哥明知你那妹妹的性子,也明知她心中放不下此事,更明知她恐会做出什么伤害承钰的事。大哥知道这一切,如今却来求承钰去宽恕未知的事,这难道不算一种情感的绑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