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听闻此言,顾君脚步一顿,陈之敬道他累了,便让他放自己下来。
顾君却将陈之敬往上扶了扶,怯声道,小的听少爷和吴公子说话,好些已是听不懂,少爷定觉得小的连草包都不如哩。
陈之敬略一沉吟,知顾君对自己心思,搂住顾君脖颈,笑道,你俩不能一般作比。
顾君心中一凉,却听陈之敬正色道,那吴公子读书虽多,却只求皮毛,好似读书万卷,也不如你行万里路,来的通透,各人修业不同,自是不能拿来比较。
顾君听了,心中登时宽慰许多,又道,可少爷与那吴公子说的许多,平日都不曾与小的提及。
陈之敬听他语气泛酸,已是不耐,嗔道,都是些瞎编些胡话,糊弄与他。
顾君知陈之敬脾气,不再应答,心中却暗忖,瞎编还说了这许多,定是觉得我愚钝,平日里连编排也省了。
想到此处,还是觉得后悔万分,不该带自家少爷出来,最好每日藏在山中,只见自己一人,只与自己说笑。
忽然想到,陈之敬方才与吴公子谈笑风生,心中却腹诽已久,现下与自己说笑,心中是否也嫌弃厌烦。
只怕是因着陈家覆灭,才与自己勉强过活。
想到此处,又觉确是不假。
京城之时,陈之敬周身一呼百应,自己有时想见陈之敬一面也难,别说肌肤之亲,连使唤答应,也轮不到他。
寒冬时节,顾君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浇的脚底冰凉。
眼角虽是泛红,心中却道,便是如此,少爷也只能与我一处,他人分不得。
就听身后陈之敬说道,方才还埋怨,现在怎的不与我说话哩。
顾君心中正起起伏伏,脱口道,小的也想听少爷瞎编胡话,糊弄糊弄小的。
陈之敬哈哈大笑,摸了摸顾君发顶,嗔道,与你自是说些真的,你在计较哪个。
好容易止住笑,方喃喃说道,世人皆以为天下要乱,其实不然,若六皇子有那个本事,京城便起兵了,何至于躲到南乡,隔江相望。
继而笑道,当今圣上能坐拥京都,必是握住了兵马大权,否则一个连我都没听说过的皇子,怎能无端端冒出来,坐稳了龙椅,现下若是有二心的,只怕过了年关,便要清算。
顾君说道,少爷说的,都是官老爷担心的事儿,哪个做了皇帝,我等草民都是一样度日,半分变化也不知晓。
陈之敬又是大笑,赞道,这便是你的通透之处了。
笑罢悠悠叹道,若是我父亲尚在,定也与我想到一处,可惜。
顾君知他心中难受,暗忖,何苦偏要与少爷说这些个浑话,引得少爷想起往日苦楚。
忙岔了话头,说起旁的事情。
前路漫漫,漆黑寒夜,二人掌一盏孤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苦闷。
40.
这夜北风骤紧,破屋之中四处漏风。
凌晨破晓,寒冷刺骨,生生将陈之敬冻醒,只觉脚趾也僵,被子都浸透了冷风,冰冰凉贴在身上。
陈之敬迷迷糊糊睁开眼,发觉被子全裹在自己身上,顾君正团了烧火用的枯草,将门缝窗缝细细堵上,事毕又烧了一灶旺火,才回到床上,见陈之敬已醒,很是歉疚,柔声道,少爷睡的不踏实,可是冻醒了。
陈之敬仍自昏沉,钻入顾君怀中,只觉脸都冻凉了,埋在顾君胸膛,很是温暖,背脊又冷,被顾君伸臂环了,方觉暖意阵阵,很是惬意,冻了许久的腿脚也扒了上来,一并贴在顾君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