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元元叫出来,介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黎元元深深地记住了自己的新名字——田园。
以后,她就是田园了。
这是户口本上的名字。
周围的人,会亲切地叫她元元或小田园。而黎元元这个名字,除了场部卫生院的那几个熟人和小少年,恐怕已无人知晓了。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摆在五斗橱上的马蹄闹钟“叮铃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快四点半了,下午上班时间到了。
挤了一屋子的大人,终于散去了。
而那群半大孩子,也被田爸爸撵回了家。
田根宝换上了一身灰色劳动布工作服,口袋里揣着一双白线手套,准备去厂区车间上班。
王慧珍也脱下了那件白衬衣,换上了一件旧蓝布褂子,戴上大草帽,套上袖套和手套,穿着一双草绿色解放鞋,准备下地干活。
她现在大田三班,负责种瓜种棉花,活儿倒是不累,就是离连队比较远,得骑自行车过去。再过两天,第二茬西瓜就下来了,到时候家里可以分两麻袋,好好过一过瓜瘾。
临走前,叮嘱元元不要出门,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又把田伟民揪出来,让他先送两个弟弟去托儿所,回家后再陪着小妹妹玩。
田伟民瞅了瞅女娃娃,羞涩地点了点头。
家里来了个小妹妹。
还是个模样十分好看的小妹妹,田家的三个小男孩,立马得意起来。在去托儿所的路上,挺胸凹肚,一边迎接着各种好奇打探的目光,一边沾沾自喜。
农场连队的生活,相对闭塞。
任何一点变化都能新鲜半天,更何况还是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妹妹?
这个小妹妹,不同于那些随着家属从农村来的黑孩子、野孩子,他家的妹妹是有户口的,也是有粮票布票的,还可以免费上托儿所。
在连队里,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虽然田家闺女报户口的事情还未开始,可连队里早已经传遍了。于是,那些职工家的孩子们,对这个女娃娃愈加好奇起来。
“田伟民,你妹妹睡醒了没有啊?”
“我妹妹还在睡,今天不给看。”
“田伟民,听说你妹妹长得好漂亮,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田伟明,带我去你家吧?我想看看你妹妹长啥模样?”
“不行,我妹妹还在睡午觉……”
“田伟明,侬噶妹妹是上海宁吗?”
“嗯……当然是了,阿拉妹妹长得顶顶洋气的。”
田伟民把两个弟弟“押送”到托儿所之后,一路走着,与一群小孩子打了一路交道。到家门口时,屁股后面已经跟了一串小尾巴。
看到他家前墙窗户台上趴着几个小男孩,正往里探望。
就上去把几个小孩赶开了,嘴里还大声说着:“看什么看?快回家去,里面拉着窗帘呢,想看也看不到……”
见屋外终于安静下来了,才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小尾巴们,小声说道:“一个一个排队进去,只准看一眼。”
说着,拉开纱窗门,从脖子上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会儿,黎元元正仰着小脸,光着小脚丫,躺在大床中央,呼呼大睡。她肚子上搭着一条花枕巾,露着小胳膊小手。结果,被一群蹑手蹑脚的小家伙们给围观了。
“嘻嘻,小妹妹的手上,还有小窝窝……”一个小家伙还凑上去数了数,一共八个窝窝。
而狡猾的田伟民,在一旁目不转睛地守着。
心里却暗自得意。
他从每一名参观的娃娃那里赚到了一颗玻璃珠或一只香烟纸壳面包,不过短短的半个小时,就发了一笔“横财”。
这事,黎元元并不知道。
这个田伟民虽然只有八岁,却一向顽皮。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心里可精着呢,那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
论起玩心眼,谁也耍不过他。
这天下午,十多里外的场部卫生院却出一桩事。
午饭过后,邓医生回到值班室,刚刚坐下。
就见爱人肖玉华走了进来。
她冲着他使了眼色,他心知有事,便随着她一起出了值班室。
二人来到后院,在一棵枸杞子树下停了下来。
肖玉华见四下里无人,才低声说道:“刚才邱团长的爱人派了通信员过来,想让我下午去她家,给她检查一下身体……”
邓医生听了,觉得有些奇怪。
给团长爱人检查身体不是很正常吗?干嘛还要把他叫出来说这事?
肖玉华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嗓门说道:“舒平,我上周五才去过,蔡大姐身体好着呢,一点毛病都没有……”
“哦……”邓医生也觉得有些纳闷。
见爱人脸色不好,不禁有些担心,于是宽慰道:“玉华,既然叫你过去,那就再去一趟吧?无论是什么事,装着没看见就好……”
肖玉华点了点头。
她把爱人叫出来,也是出于一种直觉。总觉得这次过去,恐怕不是给团长爱人看病。她一个妇科医生,一旦外出接触到的都是隐秘。
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悔。
本来她和舒平一样,都在内科,主攻中西医结合。可临到头来,却成了全能,最后王院长让她转妇科,她也跟着转了。
团场里专业医生少,一般都是缺什么,补什么。她和爱人任劳任怨,无论分配什么活,都是迎头而上。
可现在,一旦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恐怕会惹来麻烦。
想想,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