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活过来之后,他就再也没看到令主罢了……也许不过是巧合,莫神医同令主本来就是熟人……
聂枣攥紧手指,道:“是属下多虑了,令主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便要离开。
“怎么了,就连问也不敢问吗?”
令主的声音冷而戏谑:“其实很奇怪不是吗?这么些年你竟从未怀疑过柴峥言,他次次都出现的如此适时。”
被划伤的手指在顺着掌心滴血。
啪嗒。
一滴落在地面。
“当日你和颜承衣退亲,本是你最消沉的时候,他接近了你,你们很快在一起。倘若他不是那个时候出现,你恐怕对他也未必那么有兴趣吧。”
“……”
“之后你家被问罪,连夜有人送你出城,而偏偏那时柴峥言也在城门外,和你一同出逃,最后甚至豁出性命救你,你肯定很感动吧?”
“……”
“入了鬼都之后,你不肯就范,收了那么多罪,甚至差点死去,昏迷不醒的柴峥言又恰好出现,为了救他,你不得不振作起来,毫无怨言的执行你并不想执行的任务。”
“你并不是从未怀疑过,你只是不敢怀疑而已。”
“……够了。”
“胆怯,懦弱,虚伪……你以为你自己足够坚强了吗?”
“你不是柴峥言,你不可能是柴峥言!”聂枣突然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下意识地,危机感与冲动涌上来,她拔出了腰间的薄刀,锋利刀光横贯在她与令主之间。
令主冰灰色的眼睛像两颗冷冻千年的晶石,毫无情绪的倒映和反射,从当中聂枣看到了自己的模样,眼眸黯淡,嘴唇紧抿,脸色难看的可怕。
“你不觉得柴峥言的手段很像鬼都的伎俩吗?”
令主骤然出手,轻易地夺走了聂枣的刀,随手一掷,刀身便深深没入墙面。
下一瞬,他的手就按在了聂枣的脖子上:“你很熟悉这种伎俩,比我更熟悉……你就没想过当日颜承衣为何要退你的婚,姜家为何会覆灭的如此彻底,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帝国士族姜家的大小姐,地位尊崇更甚一般公主,不是没有接近价值的。”
喉骨剧痛,窒息的感觉窜上大脑。
聂枣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几个画面。
在幽暗的石室里,令主同样扼住她的脖子,杀气四溢。
——一次一次,你到底要让我失望多少次?
——尽管你是最像的一个,但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吗?
杀了又能怎么样?
她本来就早该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白芍疯了,公子晏死了,红袖如同行尸走肉。
“……活着……可真累。”
她何尝不觉得累。
聂枣闭上眼睛,停止了抵抗。
***
令主松开了手。
聂枣滑坐在地,又一次捡回了一条命,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咳咳……”她按了一会咽喉,才能继续说话,声音不得不缓慢下来,“所以令主你是告诉我,柴峥言也曾是鬼都的人,接近我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本来死在保护我的路上任务就已经结束了……但为了让我有活下来的目的,不得不又以昏迷不醒的状况出现……莫神医是你的人,自然会向着鬼都……这一切都是假的。”
令主没回答,仿佛是默认了。
“这太可笑了,你是不是这么觉得?”
手上的血已经弄脏了她的衣裙,因为方才那一通挣扎倒显得更惨烈。
聂枣擦了擦,发现更脏了,便干脆不去管它。
“那么……如果真是这样,令主能不能告诉我,当日出这个任务的人是谁?那三四天和我相处的人又是谁?”
柴峥言说:“不要怕。”
柴峥言说:“别难过……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担心,有我在。”
柴峥言说:“我的错,苦了你了。”
柴峥言说:“十年,已经够了。”
柴峥言说:“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你,这是我此生最不后悔的事情。”
听到她的问题,令主牵起嘴角:“你觉得会是谁呢?”
“你不是想看我的肩膀吗?”
令主动手,扯开一边的衣襟,锁骨瘦削,常年不见天日苍白的肌肤上有一道几不可查的浅痕,已经将养的差不多。
为了救他柴峥言硬闯了那位王老爷的府邸,肩膀上恰有一道伤,因是她亲手上的药,所以位置和伤口模样都记得很清楚。
聂枣不知不觉靠过去,用没受伤的手抚摸过令主的肩膀。
手指触摸,还能感受到那没有长匀的凹凸不平。
十多年前的叛乱,令主一人杀光倾夕带来的军队,血盈鬼都,宛若杀神。
如果他就是帝国战神柴峥言的话,那是不是一点也不奇怪了?
“为什么?”聂枣问,声音低软下来,像是已经被抽空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
令主重新将肩膀上的衣服理好,托起聂枣的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声音里有种近乎于玩弄的味道:
“所以,你还爱我吗?”
聂枣没有回答。
“你的爱情也不过如此。”令主笑了,“你之前不是无论柴峥言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对他矢志不渝的吗?所以你爱的究竟是他,还是你幻想中的那个能对你百依百顺不离不弃予取予求温柔体贴,什么都随着你爱你胜过他自己生命的柴峥言?”
何其有趣,曾几何时,她也对魏离说过相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