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么一个心思,传来传去,连着迎春处也听到了。那迎春虽说是个软糯性情,到底干系人生大事,又素知父母待她冷淡,并无怜惜,心里不免有些辗转反侧,面上也露出一点痕迹来。绣桔知她的心思,便打发了旁人,与迎春道:“姑娘要是心底存了事,平白在屋子里呆着也是没趣儿,不如请三姑娘、林姑娘并宝姑娘过来说话,也是能散散闷。”
迎春有些心动,转头却又觉得羞惭,并不能张口说出那样的事来,便要摇头。谁知司棋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张口直说了出来:“姑娘何必瞒我们,原是担心大老爷大太太那边儿做了主。说与我们,我们虽是无能,好歹能说两句散闷的话,出个主意。”
“这样的大事,我又能说什么?原是父母之命罢了。”迎春听她这么说,不觉粉面微红,却又慢慢低下头去:“也不必找三妹妹她们,都是女孩儿家,说这些反倒没脸。”
“姑娘。”司棋性子刚强,虽知道这话有理,却并不服气,正要说话,外头却有小丫鬟通报,道是探春、黛玉来了。迎春三人便压下这话,绣桔更迎了两步,笑着道:“三姑娘,林姑娘。”
探春笑着应了一声,黛玉却微微蹙着眉,只点了点头,并不应话,将迎春细细看了几眼。迎春便笑着道:“林妹妹这么看我做什么?”说着又让座儿。边上绣桔心思细敏,忙令取来茶果,司棋也忙亲自倒了两盏茶送了过去:“姑娘吃茶。”说话间,已是将旁的丫鬟婆子都挥退。
黛玉瞧着不由暗叹,这两个丫鬟都是灵窍知机的,偏二姐姐却是这般疏简无为。她心里这么想着,眉头不由微微蹙起,口中道:“今时不同往日,我自然得细看二姐姐一回的。”
迎春不过软弱省事了些,并非那等愚笨,听得这话,她便心中一动。只是素日性情在那里,却也说不出旁的话来,停了片刻也就道一声:“林妹妹,说一句实在的话,这样的事,我又能说什么去,不过父母做主罢了。”
“二姐姐,虽然父母做主是真,却也不能听凭了去。”探春原在一旁坐着,听得迎春这话,不由扬眉道:“终身大事,怎么也要筹划一番才是。设若有什么不好,老太太总也能主持一二的。”
迎春便垂下脸去,并不言语。
黛玉看她这么一个形容,咽下叹息,只与探春对视一眼,才低声劝道:“是啊,二姐姐总要有个主张才是。这一回不好倒也罢了。后头哪里能都如此了的?若是能求了老太太,细细寻出一户好的来,岂不是更和洽?”她心里明白,迎春婚事若是让大舅舅做主,只怕十有七八没得好结果,纵有一二巧合得了佳婿,大约也是错有错着。却不如外祖母寻摸出人来,纵有一二不合意的地方,大体儿却不会错了格子。二姐姐又素来好性子,只要照着规矩来,总还能过日子的。
她这么想,探春听得也有些意动,暗道:这却也不错,虽说难办了些,可要是真个成了,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合宜些。到底二姐姐性子摆在那里的,原就安静的性子,哪能一下子就能争出头去!由此,她便也点了点头,道:“林姐姐说得是,二姐姐不妨求一求老太太,要真的能成,这事儿便能齐整起来。我们这样的人家,断乎不能择了那等不知礼的,多半是老亲世交,也算的规矩人家。这样二姐姐过去,执照着规矩做事儿,便也不会错了格子。”
“可、可是,这样的事,我又如何与老太太说去。”迎春听了一阵,面皮已是泛出桃花来,撇过头去,恰露出一段粉白脖颈:“哪里女孩儿家说及这样的事来!”
探春并黛玉一时都沉默下来。身为世家千金,大家闺秀,她们如何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如何不知道这是为难迎春。可要真的听凭父母之命,迎春所托非人,后半生又怎么过!她们未婚女儿却忍羞前来细说婚姻之事,不过是认定了这是迎春挣命的时候,关心所致——要不然,宝钗如何推辞了去?不过是这事儿不好说,也难成事罢了。
司棋性子却是刚强,听了这么一回,反倒往前一步,道:“姑娘,林姑娘、三姑娘原说的不错!这样的大事,事关姑娘终身,怎么说不得了?老太太又不是旁人!今番大老爷可是想许了这一门婚事的,只是被老太太拦了下来!老太太能拦一回,能拦三回是回不成?倒不如早将这事儿定下来!”
“正是司棋说的,二姐姐,我们虽是未出阁的女孩儿,并不好谈及大事儿。可要是半点儿不说不做,日后纵然后悔,也是晚了。”探春点了点头,又见黛玉神情默默,便接下来道:“我本想得与林姐姐不同,却是想二姐姐托凤姐姐一回,将那人家都细细探查清楚了,若是不好,不管什么手段及早拦下。若是好的,再一一筹划,各个击破,总心中有数,行事有度方好。二姐姐细想,这般何等劳神费力,且又未必能得好结果,倒不如林姐姐所说,竟是请老太太掌一掌眼。”
迎春听得这一番话,心里也有几分软活,又觉违逆尊长,又失了规矩礼数,且自己所求不过一个安稳,并非难事,思来想去,她心中且有七八分听凭了去的意思。只是碍于探春、黛玉一片好意,也不好当面驳了去,便道:“我再想一想罢。”
探春黛玉听得这话,心里无法,略说了几句旁样话,便也都起身告辞,心里却有几分闷闷不乐。及等各自回了屋子,探春是闭目不言,黛玉却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