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端方娴静的,才真个是好女子,足可匹配宝玉!
由此,王夫人竟不收手,只自顾一面搭着宝钗的手,一面被宝玉搀扶着,一手一个地往自己屋子里去,口中犹自埋怨宝玉,及等到了自己屋子外头,她才转过头去,一面轻轻拿手拍着宝钗的手背,道:“亏得你姐姐妹妹们在,方让我定了定神。”说这这话,一行人到了屋子里头。
三春等略坐了坐,见着再无异状,便是告退而去,心里却各有几分思量。探春心中最有主见,见姐妹都不曾要散了去,便邀她们到自己屋子里去:“我们也说一说话儿。”
到了秋爽斋,三人坐下来吃了两口茶,便打发了旁的丫鬟,自说些私密话儿。待得旁事说罢,探春想着今日的事,到底说了一句:“方才二哥哥那一件事虽小,里头的意思却瞧着深呢。”自迎春订婚一事过后,三人往来走动更甚以往,亲近更甚以往,又是破了格子说出过许多本不该说的话,她这会儿说起话来,便不似从前那般顾忌。
迎春虽软糯,惜春虽孤介,素日黛玉待她们却极亲近的,又有宝玉这待她们极好的兄弟夹在里头,自然关心。这会儿探春一说,迎春便摸了摸茶盏,半晌道:“可不是,总得与她说一声才是。不然底下人嚷出什么话来,也是不好。”她是个软和人,便瞧出一些来,也是想着太平两字,只愿含糊过去的。
“林姐姐那么个聪明人,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有些话儿须说不出口,只得避开来罢了。二哥哥虽然待我们好,这事儿却错在他身上的——自来做不得主的,便要看明白才是。”惜春又是不同,她本性聪慧,东府里头也有走动,有些事反倒更敏锐,此时说出来,倒是让探春手一松,茶盖落在茶盏上头,叮得一声轻响:“越发胡说起来。”
她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却知道惜春说得不错,顿了顿,也叹了一声道:“只是总这么闹着也不是个道理,这事儿我托个事儿传过去,林姐姐极聪明的人,老太太又疼她,若能将事儿说破,倒还能好些。这样的事,总是女孩儿更要仔细。”
这般说了一回,探春转眼便使了侍书过去,托言借个东西与宝玉做东西,便将之前的事说道了一回。黛玉心里明白,也拿话托侍书谢过探春,回头却与紫鹃、春纤叹息:“姐妹们都是极好极有心的,可老太太那里,我能说的已是说尽了,又能如何?”
她这厢叹息,那厢贾母处听得宝玉一事,却忙过去看了一回,又打发人来瞧黛玉,回头还嚷出一句话来:“真个不是冤家不聚头,我这个老冤家哪世里的孽障,偏生遇上这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的!”
第一百零八章暗争斗王氏代寻亲
她这一番话嚷出来,便似落了块石头在湖中,虽说小事儿,却是浮起一层一层的波澜来。且不说旁人,单单一个王夫人知道后,便是气了个倒仰,倒在大引枕上拿手按住胸口。虽不敢做捶的样子,她心里却真真是五内俱焚,牙根儿且发痒:老太太这么一番话,究竟是几个意思!从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意,媒妁之言的,她虽是府里头的老祖宗,宝玉的亲祖母,可在这事上也须得退一射之地!如今看着,这竟便不管自己的意思,老爷也不在,就要定下那林丫头了!真真是老糊涂了!可、可那到底是老太太,府里头的老祖宗,她糊涂说出一句话来,难道自己能驳了回去?不说外头的人听见了,就是家里的人知道了,又怎么想去!
想到这里,王夫人便觉焦躁,再也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来,眼前却是一黑,身子便有些摇摇晃晃起来,唬得一边的玉钏、彩霞等都白了脸,口中嚷出一句太太,便自跑过来搀扶。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一桩事,谁能料得到。这人虽扶住了,玉钏却不合撞了案几一下。
但听得砰地一声,那上头搁着的茶盏登时落在地上,摔了个八瓣碎,一碗才沏好的热茶俱是泼在地上不说,王夫人裙上也溅得湿了一片。
“哎呦!”王夫人先被那声儿唬得心头一跳,后头又被烫了一下,不由叫了一声。彩霞也是个伶俐的,忙蹲下来揪住那一片儿裙角,又有旁的丫鬟或是搀扶,或是取衣裳来,一时忙乱起来。不多时,王夫人便换了一身衣裳,且靠在榻上,彩霞与她抹了药膏——这烫得并不严重,皮子略有一点儿红罢了。
“太太,可好些了?”彩霞涂完膏药,瞧着王夫人依旧不说话,只一味想事儿,便只低声问了一句。王夫人满心焦躁,一味念着黛玉的事儿,听得这一声,也不过抬了抬眼皮,摇了摇头。
不想,这时候外头却隐隐传来玉钏儿的声音:“方才到底是谁端了茶水来?这么烫,怎么吃去?打量着太太好脾性,连着这些轻省活计也怠慢了不成!真是越发没了天理王法!”王夫人听这几句话,本没放在心上的,但她回头时,忽而瞧见案几上一盖碗的茶来,不由得心里打了个转,忽而冒出个念头来:吃茶、吃茶!可不是说得女子许婚的事!自己早有打发了那林丫头的心,偏因着她命硬克父克母的,没个打发的去处!如今许是菩萨保佑,与自己一个感念——今日泼了茶,说得便是自己必定是能将她许了个人家好打发了的。
想到这一处,王夫人便似得了满天神佛的护佑,竟自定下心来,慢慢琢磨起这一样事儿:前头竟是自己糊涂了,不过想着怎么打发她出了这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