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本想等到侍郎回来的,后来冻晕了才……”
“我说让你等你便等吗?”许稷看也不看他,“这种话倒是听得进去,那我让延迟交太府寺的事为何听不进去呢?”
她语声不高,但无疑是朝李郎中狠狠打了一拳。
李郎中忍冻吹风想要一表忠心,却反被她拐弯抹角骂了一顿,连许稷身后的两个书吏都看不出他已失势,不再对他唯唯诺诺,反而是昂首挺胸从他面前走过,跟着许稷往太府寺去了。
太府寺少卿早就料到许稷会来,竟是称病告假索性在家歇着,但这并不妨碍许稷查账。度支虽不能直接越过太府寺动左藏库,但对太府寺的出纳仍有审查权。许稷没有让御史出面,因她打算顺手将盐铁司与太府寺之间的出入账也一并看了。
主官都不在,太府寺一群小吏就任由许稷拿捏,账簿更是悉数奉上,毫不保留。
许稷带着度支书吏迅速翻着今年盐铁每月的入账,到收尾时忽听得公房外面有人跑了进来,压着声音四处宣扬:“杨中尉死啦!”
许稷霍地合上手中簿子,对面俩书吏愣了一下,抬头看她,她却又翻开簿子将余下的账看完。
外面的议论从“怎么死的?”到“真的是谋逆吗?”,知情者则一一道来:“说是昨晚在平康坊,陛下派出北衙的人去捉杨中尉,没想到杨中尉畏罪自尽了!一刀扎心啊,死相很惨哪!”、“没错就是谋逆啊!还记得魏王吗,说是魏王在河北悄悄募兵策划谋反,杨中尉与之有勾结哪!”
“魏王?”、“正是魏王!如今通缉令都下去了,魏王有谋逆之心,见之格杀勿论。现在一众人大概都忙着与魏王撇清关系吧!”
许稷合上簿子收了书匣,对面前两位书吏道:“速收拾好了出来。”于是走出门,对太府寺小吏道:“簿子都收了吧。”
小吏应声止住议论,忙进去收拾簿子。许稷埋头出了太府寺,拐进安上门街,步履匆匆往安上门走,到处是雪气,许稷鼻子都冻得麻木了。
风迎面涌来,她思路也终于理顺。
好个一石三鸟,杨中尉、魏王、与魏王有牵连的老臣,只要沾上或许就避不开被清洗的命运。
她甚至跑了起来,希望王夫南还没有出门,希望能将此事速告知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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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殿内,马承元仍与小皇帝下着千篇一律的棋,他道:“陛下,杨中尉一除,右神策军不能无首啊。”
小皇帝不想说话。
马承元就说:“陛下认为谁能挑起右神策军护军中尉的担子呢?”
小皇帝摇摇头,小心地说:“朕不知道。”
马承元落下一颗棋:“将曹中护军喊过来问问看吧?”
“曹中护军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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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稷跑到太庙西边时,猛地撞见了王夫南。
王夫南握住她的肩,她深吸一口气,抬首道:“出事了,杨中尉、出事了。且魏王也……所以……”
“我听说了。”王夫南神色凝重,显然已思忖过其中阴谋。他伸手顺了顺许稷后背,在许稷喘气的同时,忽然想到一个人,他声音表情均是冷淡:“是曹亚之。”
☆、第73章七三罢进奉
积雪将树枝压塌,一块雪掉下来,就要砸在许稷头上,王夫南拽了许稷一把,那团雪就散在了地上。许稷看着那滩雪想了想,抬首道:“曹亚之一旦上位,右神策军恐怕……”
她还没说完,王夫南忽然搭住她后脑勺将她按进怀里,并一派悠闲地看着太常寺太乐丞神色惶恐地从他们身边路过。
太乐丞完全吓坏了,却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转瞬就跑了个没影。
“这种话别在这地方说。”他下巴抵着她,声音低低,面上云淡风轻:“曹亚之倘若接替右神策军护军中尉的位置,对朝廷、对你我的确都没好处,不过这麻烦以后再解决,现在别着急动,他们在放饵呢。”
他说完才松了手,许稷往后退了一步:“方才有谁过去了吗?”
“太常寺那个姓苏的太乐丞。”
怎么是他!许稷扭头去看,哪里还有苏太乐丞的人影。她仿佛能预见到未来几日的闲言碎语,因这位姓苏的太乐丞出了名的爱散播是非胡说八道。不过无所谓,她既然已经做了就不怕被人说道,只是——
她顿了顿:“你家人多话也多,不要紧吗?”
“我会寻机会同阿娘说。”王夫南站在她面前,手忽然伸过去正了正她的幞头:“我阿娘一向通情达理且心宽,你不用太担心。”又说:“如今正在风头上,夺盐利的计划暂缓一缓不好吗?”
许稷见四下无人,遂道:“度支钱不够用,且每月盐利都以进奉形式入了内库,盐铁司能收上来的很少,不能再拖了。”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有数,你倒是要当心,因魏王当时是在泰宁失踪,眼下追究魏王,我怕牵扯到你。”
“阉党嚣张,朝臣也不是吃素的,不用太惊恐。”
许稷点点头,她打算撤回度支,遂问他:“你现在要去哪?”
“回家睡觉。”他面上撑出笑意来,转过身:“晚上别在公厨用饭,回来吃。”
他说得轻松,像是毫不在意。但许稷却清楚这其中利害,曹亚之虽然和马承元等人看起来交情平平,但内里有什么歪歪绕绕的关系谁也说不准。万一曹亚之与马承元等人沆瀣一气,那么右神策军对左神策军的约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