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戴着面具、身材修长的长发男人,不清白的身世,曾经席卷罗马的舆论,是戏剧里女妖或复仇者的灵感来源。
今天晚上,皇帝调出所有近卫军,又在剧场里安排多得数不清的眼线,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人。
罗德拿掉遮脸的面具,月光下的五官显得冷艳。尼禄每当看到这张脸,都会回到初遇的那天晚上,然后再重新爱上他。
他再次喟叹他的名字:“罗德……”
“放开那个粗短脖,是他在水边救了我。”罗德平稳地说,“这里太吵,我们去外面。”
说着,他踩着轻薄的粗麻布鞋,径自朝楼梯走去。近卫军们木然站着,挡住了出口。
皇帝厉声训斥道:“你们的眼睛呢?这是你们的长官,还不快给他让路?!”
近卫军挪着沉重的铁底军靴,裂开一个小口。
罗德冷冷扫过这排本该由自己管辖的灰黑盔甲,钻过那个小口,沿着螺旋形的楼梯往下走。
他们来到安静的街巷,剧场里轰隆隆的响声和厮杀声抛在背后。
罗德不声不响,慢腾腾地走在前面。尼禄在后面跟着他。穿在礼仪场合的托加袍长得拖地,他无暇去管。
忽然罗德加快脚步,越走越快,到最后竟奔跑起来,月色下扬起一路银灰的尘土。
尼禄惊惶,扯掉笨重的虎皮披肩,跑着赶上去。
镶嵌宝石的铁底靴很重,哒哒敲打青黄色的石板。尼禄勉强追上他好几次,每次都去牵他的手,被罗德一把甩开。
铁靴底撞到凸出来的石板,尼禄绊倒在地,膝盖和下巴磕到地上。
他的眼睑逐渐饱胀,鼻梁上的一片雀斑迅速掩盖于涨红的脸皮。
“别再跑了,罗德……”他带着哭腔说。
罗德停下来,胳膊撑在膝盖上,短促地喘着气,汗水一滴滴洇s-hi石板。
尼禄抬起泪糊的双眼,冲他的背影说道:“我知道你爱我……”
终其一生都冷峻镇定的罗德,终于受不住这一句话,转过身,走到姿势狼狈的皇帝身边。
他微微俯身,看到他近乎血肉模糊的下巴,郁闷地说:“你的下巴……”
尼禄象复活一样弹跳起来,拦腰抱住他,戴着金戒指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服。
“这几个月我都快疯了……”尼禄紧紧箍着他的腰。两人拐进黑暗的街角。
相持中,罗德的脊背撞上一片马赛克墙壁。
尼禄抬起一只手掌,垫到罗德的头发后面,黏着泪液的脸埋进他的颈窝。他浑身发热,象无处宣泄似的,冲罗德的脖颈咬一口,不重也不轻。
“你躲到哪里了……”尼禄说,“我搜遍罗马,打捞队一直探到洪水的水底,关于你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线索。这段时间我每天都生不如死……”
罗德感到一阵疲惫,淡淡地说道:“我在海上。”
尼禄怔愣,想到剧场里的那个一身海腥味的粗短脖,敏感易妒的他双眼充血,“你一直和他待在一起,却不肯回应每天在皇宫里发疯的我……”
“他救了我,帮我治伤。”罗德说,“算得上是对我有恩的朋友。”
尼禄y-in郁地说:“我不想你有什么朋友。”
罗德抬起疲惫的眉目,瞧他一眼。
“跟我回去。”他盯着罗德的黑眼睛,“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你的官职,你嘱托我的金剑,还有你的床,以后你每晚都要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罗德正色道:“金剑?你没毁了它?”
“知道我为什么不毁了它吗?”尼禄以接近崩溃的声音说,“因为我不想承认那是你留给我的遗言!我不想承认你死了!”
罗德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间。
尼禄箍着他的力度越来越大,“用铁水熔掉它,等于我接受你死去的事实。你知道吗,我已经做好一辈子都让近卫军搜城的打算,因为那样会让我觉得你还在我的人生里,你还活着。”
他感到莫大的委屈,“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罗德闭上眼睛,半晌后再睁开,眼里有浓稠的情绪,“我是一个充满争议的人,你又暴露过为我违抗一切的特质。我的归来,势必引起恐慌,尤其是现在你刚刚登上王座,更别说万一有一天,我母亲的身份再被人揭发……”
他看着远处神庙上空的圣火,“早在身份被举报的那一天,我就应该离开。你是风险的接受者,有资格说不在乎;但我是施加者,不配说这句话。之前你挽留过我无数次,甚至不惜自残,我都回头了……”
尼禄苦笑一声,明知故问:“那你这次为什么又回头了?”
“因为我爱你,我爱你!你这个该死的家伙!”罗德挣开他,转身背过去,“你为什么在我马上就能下定决心之前找到我,你这个y-in险的混蛋!”
尼禄往前一步,双手搭上他颤动的肩膀。
罗德用手背挡住眼睛,语气转而温柔下来:“我太想你了,尼禄……”
“我更想你。”尼禄说。他抵上罗德背后,嗓音低哑地说:“感受到我有多想你了吗……罗德,你感受到了吗,在剧场里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
罗德侧过脸,他贴上去。他们在黑暗的街角里交换一个漫长而火热的吻。
一只巨大的火球爆裂在剧场上空,照亮所在的街角。一阵巨响随即传出,震得地面晃动,窗户玻璃嗡嗡作响。
罗德瞬间回过神,推开已经不大清醒的尼禄,“剧场有动静,我们得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