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老管家瑟瑟打颤,冷汗直流。
相传彼岸花是冥府忘川河畔的引魂之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意味实在不太美好。不过,傲睨万物的玄华魔君难道也在意这些奇谈怪论,她不由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那股戾气便极慢极慢地消失了。
安排住下的客房便是外型简单朴实内里雅致考究的茅屋,居住饮食都极为妥帖周到,只是直到入夜时分,灵草轩轩主容泽公子也没有接见他们的意思。
墨封一如往常,偶尔寻个话题闲聊几句,大多时候都是与她安安静静相对饮茶,欣赏窗外风景,似也不觉厌烦无聊。
晚膳过后,又陪她坐了一会儿,待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在猩红花海里,他很自觉地回了自己客房,临走前,她自衣袖里摸出一瓶百消散递给他,他接过百消散,狭长眸子里漾起湖水一样潋滟的波光,离去的步伐从未有过的轻快舒缓。
入夜以后,服下归元丹,开始盘膝床上凝神阖目修习内功,她必须在数天之内,恢复功力至曾经的七成,方可有闯阵的能力。
窗外无风,连夏虫的啾鸣都无,安静得几乎有些诡异。
在极度的安静里,时间的流逝变得极为缓慢而清晰,一丝一缕,一点一滴,像长出脚一样,踟蹰蹒跚而去。
月光自敞开的窗子悄无声息溜进来,光芒带着惨白的迷离。
凛然的风忽起,拂过无边花海而来,迅疾、凶猛、席卷着铺天盖地的杀气。
凝神阖目的她双眸乍然睁开,杏目里闪过冰雪般的寒光,纤细身姿化作一道白光自敞开的窗子闪出,袖中白练探出,迅如游龙,翻飞于漫漫月光里。
四周是大片大片迎风摇曳的猩红彼岸花,四面八方是持剑飞来不计其数的红衣杀手,满天满地的猩红衬着惨白的月光,氛围极为诡异惊悚。
白练飞舞,在夜空中划出道道刺眼光芒,最前面的一批红衣人刚刚倒下,后面的红衣人紧随而上,数不清的红衣人突然摆开阵势,密密麻麻的剑气同时劈头而下,白练在空中瞬时被剑气摄住,她运气欲收回,却不想摄住白练的剑气转瞬大作,剑气中心一声霹雳巨响,白练在空中化作万千碎片,飘飘摇摇,挥散漫天。
她控制不住身形,倒退数步,呕出一口鲜血,眼见致命剑气再次袭来,她迅速抽出腰间软剑,真气灌注剑身,身形飘起,在空中横扫一剑,双方剑气相碰,在惨白月色里波涛一样猛然荡开,猩红的彼岸花林瞬间被摧毁殆尽,无数红衣人倒下的同时,她再次呕出一口鲜血,向后仰去。
身子跌落的一瞬被穿云破雾而来的墨封揽进怀里,他周身戾气翻涌,手中剑气如虹。迷蒙中,她只觉得四周剑气相碰,声如惊雷,刺鼻的血腥味遮天蔽月,可是数不清的红衣人还是前赴后继,让人觉得,这样的杀戮,似乎永无止境。
多少次她暗催真气欲提剑对敌都被墨封强硬制止,试了几次皆是无果,为了不让他分神,便只能老老实实由他护着。直至弦月偏西,一个清远的笛声悠悠飘过血腥月夜,数不清的红衣人像似瞬间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方才铺满地面的尸体都没有一个。
游目四顾,月光如银,风平浪静,方圆一里的彼岸花海依旧完好无损无声无息地妖冶绽放,手中长剑一丝鲜血都无,四周只有清清淡淡的花香,没有一丝血腥味,唯有几片破碎的白练碎片,零星散在猩红的花丛里。
难道,一切都是幻觉吗?可是她的伤却是真真切切的。
回到房间服下疗伤丹药,墨封又助她运功疗伤,大概一个时辰,方将她扶倒在床上,盖好被子,安抚道:“今夜我在外间守着,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只管安心休息就好。”
她正欲开口拒绝,他已冷着脸斩钉截铁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去了外间:“我定要守着你,容不得你拒绝。”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索性转身睡去。
平平静静度过了下半夜,紧接着来到了看似平静实则不平静的第二天,因为这一整天过得都不是很痛快,膳食中有毒,茶酒中有毒,糕点中有毒,甚至连擦脸布都有毒。
并非所食所触之物皆被投毒,而是分散地随机地毫无规律地在不同的物品中投毒,其间总会留那么几道饭菜、几壶茶酒、几块糕点、几件物品供人食用或使用。
毒的种类很杂乱,从普通到精品,再到极品,五花八门,绝无重复,让人叹为观止。
安然无恙从容不迫活到入夜时分的两个人,终于见到了华胥仙谷中举世闻名的灵草轩轩主容泽公子。
是夜,天气阴沉,偶有微风。
无边无际的无名花海中伫立着一方简约茅亭,檐下,一盏孤灯摇摇曳曳,明明灭灭,一种极为荒凉的感觉。
负手立于茅亭中的公子一袭素色长衫,五官平凡,目光沉静,隐含忧郁,眉宇间似蹙非蹙,似总有解不开的心结。
他明明就那样简简单单立在那里,整个茅亭便不知不觉间笼上一抹尊贵之气,满天满地的荒凉也变得不那么明显了。
墨封看都不多看容泽一眼,径直走进茅亭木桌前坐下,随意倒了杯茶水,送到鼻端轻轻嗅了嗅,方浅啜一口,冷笑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