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接过,谁知江一木手一闪,夏梓童抓了个空。
“人家说了送我的。”
“还是我收着吧,稳妥些。”
一边老徐突然干咳了两下,江一木手在空中一顿,夏梓童趁机嗖的夺了过去。
“有人来了,”老徐下巴指了指,随即朝行人堆中挥了挥手,张口吆喝道,“何老头!”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禾木茶馆的方向穿过人群,朝他们走了过来。老人行走路线笔直,却蹊跷的没有撞到一个行人,一眨眼功夫走就到了三人跟前。
何老头对老徐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夏梓童身上扫过却没有做停留。
何老头直接看向了江一木:“馆主说有事找你。”
“阿禾找我?”江一木抬头望了眼禾木茶馆三楼的柳格木窗,窗格内黑洞洞的,阿禾一定是在里边望见了自己,江一木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何老头道,“是不是我走前问他的事……”
何老头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那好,不过……”
一旁,老徐在夏梓童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夏梓童两眼一睁,倏地转头,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言不发的对视着,画面有些滑稽。
老徐对江一木道:“阿木,你就放心随何老头去吧。”
夏梓童接过话头:“我俩单独聊聊。”
江一木有点懵,一转眼功夫,这两人怎么到一起去了?不过想起方才老徐家中,徐金珠传下来的方形笺纸背后的红衣少女画像,心想或许真有什么事吧,旁人的家事,自己也不便多问。
老徐当江一木不放心,拍拍口袋:“钱袋子我还揣口袋里呢,咱俩就绕着月牙湖散散步,你一会儿下来找我们便是。”
“那行,我去去就来。”
说罢,江一木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夏梓童身上驻了片刻,终于转过身,随着何老头去往禾木茶馆。
夏梓童注视着两人的背影,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儿,问老徐道:“他刚刚是不是奇奇怪怪的瞅了我一眼?”
“这……”老徐抿了抿嘴,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又闷声咳了两下道,“你之前好像含着泪对他说什么,维桑与梓,彼狡童兮……”
“……”
“阿木打小就对先秦文化情有独钟,什么诗经楚辞,那可是摸得一清二楚,姑娘你那话什么意思,人家可是心知肚明。对了,他最开始喜欢上医术,就是因为看了战国那长……”
老徐本想随口提一提扁鹊之师长桑,看看夏梓童作何反应,不料夏梓童忽然打断他问道:“你刚才在我耳朵边说,这东市的星阵,是你布下的?”
☆、第二十一章
从茶馆三楼向外望去,弯弯月牙被柳格窗切割成了狭长的光条。月牙湖心的木板戏台子已经搭成,戏子轮番在台上献技:舞狮子,挥大刀,翻跟斗,叠罗汉。今年还特意盖了一顶布席棚,不但不碍眼,反而衬得戏台子更为大气,只是——
“今夜当真会下雨?”阿禾举目望天,天上云淡风轻。
“不晓得,但连何老头都这么说。”
刘亮平坐在桌前,专心吹着热水面上飘得乱七八糟的茶叶。
阿禾听闻点点头:“那便是要下了。老人家今年还来看戏?”
“不了,年纪大了,不能熬了。”
“也好。”
阿禾拉上木窗,仿佛这轻薄的镂空窗能将嘈杂的鼓号声隔在外头,坐下说道:“之前,谢谢你了。”
刘亮平一拍膝盖:“嗨,这有啥。衙门已经定了罪,贩童加虐童,杀头。”
“孩子怎么说?”
“都送回家了,除了最后那小子我给带回府里了,看着聪明,也有志向,好好培养或许是个人才。”
“人贩子是定了罪,可苦了那些孩子,一辈子烙下残疾。”
刘亮平咬牙切齿:“不知要怎么个罚法,才能彻底歼灭这种下贱行当。”
阿禾听闻默默摇了摇头:“没用的,从古至今,什么刑法没试过?车裂,俱五刑,抽肠,凌迟,犯事的照样犯事,世上多的是不怕死的人。”
可死到临头,真的不怕吗?
阿禾忽然张口道:“刘亮平,你是好人。”
刘亮平受宠若惊:“不,我哪……”
“今早要不是你赶来,我可能直接就把他杀了。”
一时无言。
不对啊,自己今天来,本是想要道歉的,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大哥我其实……”
“我知道,昨晚的事不赖你,那禁令是给你表弟的。”
“他啊,你放心,不会再来了!”
阿禾一笑:“你就是来和我说这的吧?”
刘亮平嘿嘿一笑:“还是大哥了解我。”
“而且是你外公吩咐的。”
“……”
“对了,”阿禾说着拉开桌下的抽屉,取出一张纸帖,“听说你之前那张丢了,给你新做了一份。”
刘亮平接过来一看,是张崭新的茶馆请帖,右下角,方方正正的毛笔小楷写着“刘亮平”三个字。
见刘亮平两眼星亮星亮的,阿禾笑道:“收好了,改天叫上阿木一道喝酒。”
“好!提前通知我,酒我来带。”
“一定。”
“那今日不多打扰了。”
刘亮平站起身,刚准备离去,忽然见着角落里的柜子上,炭笔压着一张纸稿。看清了纸稿上画着的东西,他不禁停步,蹙了蹙眉头。
刘亮平指着角落里那三眼貔貅道:“大哥,你那纸上画着的东西,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