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片刻,轩辕睿已入了乾元宫。阿媛听到先生来了,飞奔而去。
楚晔注视着她的背影,在后缓缓跟随。脚像被钉住般,止步不前,生生地看着眼前二人,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只见那个人影,一见到轩辕睿,便抱住他胳膊,号啕大哭。哭得毫无形象,像是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声音真响啊,树上的鸟儿也全惊散了。
自己对她真是坏到了极致,楚晔想:失约失信、背信弃义、灭她父族、害她、伤她、骗她……罄竹难书。这样的他,该会让她怕吧,怎么可能再和他成亲?自然是她心心念念的先生更可亲。
衣袋中的玉珮触手冰凉,指尖都能摸索出云媛二字。他神使鬼差地,把这东西日日放兜里。
刘顺带着脸色难看的凌南来了。
凌南道:“一位张年在殿前以死铭志,求皇上斩草除根,处死萧九。如今勤政殿,宫门口己乱成一团。”
山雨欲来,风满楼。
楚晔恍若未闻,依旧定定地看着前面二人,一人哭得涕泪横流,一人软语轻声细细安慰。现在不止所有人都不许他娶阿媛,阿媛看来也不愿嫁他了吧。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凌南看见前面三四人,姑娘正拉着一位二十出头的白衣美男大哭,仔细一看瞪着眼讶异地道:“这是……这是业皇?”
楚晔转目看了他一眼,眼神锋利,凌南竟从中瞧出了一丝杀意。
只一瞬,楚晔便收回目光,转身朝勤政走。走了几步,仍是回头吩咐夏明民,“跟着她。”
阿媛痛哭了好久才止住。
轩辕睿拍拍她肩,“喝了解药了?记起来了?”
点头。
“妨间传你是萧九?”
再点头。
轩辕睿心疼地问:“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会受这么重伤?”
阿媛不语,又哭。
拿出帕子,替她试干泪,又道:“现在伤好了么?”说完示意秋菊替她把脉。
把完脉,秋菊道,伤倒是全好了,只是内力被废,没有灵药,怕一辈子便这样了。
轩辕睿对阿媛道:“无妨,只要人健健康康,武功不算什么。”
钱大富暗想,这楚晔心肝倒还没黑透,倒是费心把小公子治好了。
阿媛正哽咽着把这一年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轩辕睿时,殿门外传来一阵噪杂声。
数十位后妃,不知听了什么风声,居然带着各自的宫人聚在门口,要见云媛。
一美人高声道:“云姑娘,妨间都在传,云姑娘便是萧九,敢问云姑娘,是与不是?”
“李御使以死铭志,肯请皇上诛萧九,云姑娘躲在宫中,对此可有亏疚?”
“李姐姐,汪姐姐,都因云姑娘一句话,而丧命,姑娘真是长得一副好心肠!”
……
渐渐地指责声变成了漫骂声。
宫内的钱二守着门口,有心阻止,但碍于都是后妃,束手束脚,一时宫门口乱成一团。
只见门内飘出一个绿影,绿衫过处,啪啪啪,几声,那些漫骂的宫妃颊上纷纷印上了掌印,夏荷怒道:“再敢骂,便打烂她的脸!”。
众人自觉闭嘴。总算清静了。
钱大富开口道:“小公子,回业国吧,何苦在这里做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阿媛垂目不语。
“这楚晔妃嫔众多,不是个好相与的,哪及得上大公子洁身自好?”钱大富忿忿不平,“若在业国,谁敢让小公子受这委屈!”
阿媛低着头不吭声,不以为然。
轩辕睿看着她,心中发凉,越发不安,直言道:“阿媛,可是要留在这楚国,与楚晔成亲?”
一字一字缓缓道出,字字清晰,如雷贯耳。
正站在一边夏明民,听到此语,不错眼朝阿媛看,生怕姑娘一句不想,自家阁主自此打了光棍。
只见姑娘,猛地抬起头,神色慌乱。看着满院的红绸,最终怯怯低语:“我不知道,现在这样还可不可以成婚。”
熟悉阿媛脾性的钱大富一声哀叹,替自家公子难过。数年的倾心相伴,终敌不过一次错失。这丫头素来爽利,今这副期期艾艾,犹豫的样子,定是真心喜欢上了人家。
轩辕睿脸色苍白,捂着胸口,默然而立,良久才道:“现楚国里里外外都道你是萧九,很多人想要你死。更别论你的婚事了,楚人都不愿再出一个萧后了。你怕是留不得在这里了。”
阿媛倔强地站着,依旧低头绞着手指,不语。像足了儿时求而不得的样子。
轩辕睿扶住她肩膀,凝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如果你执意,咱们便试试?”
阿媛抬头看着他,目中光华一闪而逝,“可以么?我有些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怕犯错。”
“有何不可,大不了跟我业国罢了。别怕,先生为你撑腰。”轩辕睿道:“你既是萧九,更是咱大业的郡主。安乐郡主轩辕云媛足以配上云洲最好的男子。”
阿媛目中渐现晴朗。
云开日出,融融春日下,轩辕睿轻轻拍着阿媛肩,苦涩地道:“观福楼大小公子,总要有一人如愿才好。”
“先生?”,听出一丝伤感,阿媛有些担心。
“无妨。”轩辕睿抬头望天,碧空万里,春光正浓。
稍后才正色道:“萧九也好,轩辕云媛也好,无需避讳,堂堂正正,何需遮掩?又有何可惧?”
目露疼惜,“刚才那个畏首畏尾,仓惶无措的人,哪里有半分你昔日的样子?好生让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