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戾气,她睁开眼,徐徐开口道:“你父亲对你的降生十分期待。他若是健在,你该是如他一般成为骁勇善战的将军。而不是像现在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都困难,更别提你如今位极人臣光宗耀祖的事情都得隐瞒。不说背负着仇恨,就连儿女情长都不能随心所欲。”
她发出短促的笑声,讥讽道:“不,你倒是做了一件随心而为的事,便是娶了仇人的女儿。你父亲若知晓,泉下有知,可会瞑目?”
“若不是江凛潇,你父亲根本就不会战死沙场!凭什么他安然无恙,生儿育女,加官进爵?而你父亲蒙冤身死,背负骂名?可你在做什么?不但没有为他正名,反而与仇人之女喜结连理!甚至为她放弃多年的筹谋,是为不孝!”
“我纵然有不对之处,对你的事情横加干涉,可有半点伤害你的地方?你不顾我的养育之情,将我囚困囹圄,是为不仁!”
“为你出生入死的弟兄,他们不忘初衷,扶持你至如今地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你却罔顾他们生死,是为不义!”
“不孝不仁不义,你与那些忘恩负义的宵小之辈,有何区别?”
周冷棠十分痛心:“我伏低做小,背弃家族,含辛茹苦将你养育成人,二十年隐忍,换来的是你的反目!容韶,你可有良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的是你父亲正名!而不是让你认贼作父!你但凡有半点良知,就该迷途知返!”
说到动情之处,周冷棠红了眼圈,满腹心酸。
无论是谁,都会不甘!
她就算是杀了沈若华,也并没有错!错的是江凛潇,父债子还!错的是容韶,他不该爱上仇人之女!
她眼底闪过狠辣,如果他依然无动于衷,那就休怪她不顾念二十多年的‘母子情’!
容韶修长整齐的手指托着茶杯,面色清淡的听完她一番控诉,不知她为何笃定父亲是被江凛潇害死!即便他拿出佐证,她依然不相信,认定他是为江凛潇开脱。
他缓缓抬眸,望向门口的剪影,摩挲着杯身勾唇道:“你不会不清楚当年之事,长公主担任着什么角色,她才是那一场浩荡的罪魁祸首,你不但不仇恨着她,反而归顺她的麾下谋求庇护。”他停顿了一下,话语宛如利剑直刺她的心脏:“依你之前的势力你不敌长公主,而长公主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江凛潇,你的仇恨只能寄托在江凛潇身上!不对,还有一点,那一场战事中,活下来的是江凛潇,而江凛潇与父亲乃为挚友,你怨恨他没有救下父亲,直接定罪他害死了父亲!”
周冷棠脸色陡然一变,煞白。
“你指摘我与仇人之女喜结连理,这个仇人是不是仇人你心知肚明!而主使人长公主你都能宽恕,甚至与她共谋,是在为我父亲报仇,还是助纣为虐?”
周冷棠解释道:“我只是潜伏在她的身边”触及容韶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心中恼怒,便听他说道:“我父亲如何死的,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个仇将如何报,你告诉我?”
周冷棠瞳孔一缩,倏然站起身,仓促间打破了茶盏,她面色震惊尤带着惊惶的盯着他。
“你”
容韶站起身,轻拂衣袖,微微侧首道:“我若无良知,第一个便是唯你是问!”
周冷棠望着他深邃幽冷的眸子,心中一悸,嘴唇颤动,似要说什么,却在他的话中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恐慌。
“周姨,我是信你的,如今的形式你不必在长公主身上多费心思。”容韶留下这句话,便从容镇定的离开。
等他离开以后,周冷棠才反应过来容韶是什么意思!她看着门口站着的长公主府的人,心猛地跌进谷底,恨不得咬断一口银牙!
她做了万全的准备,容韶想要带走她,基本是不可能!
而她要将他留下来,也是不可能!
更让她恐惧的是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一旦被人戳破个口子,痛苦、压抑、惶恐便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将她席卷。
赵承荣如何死的?
是为救她而死。
当年她跟着赵承荣出生入死,那一场战事毫无疑问她也在随行,并且与他寸步不离。敌国节节败退,皇帝御驾亲征大振士气。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们的军队势若破竹,眼见胜利在望,她看见敌国的皇帝躲在土坡下往树林跑去,她便想要擒住敌国皇帝,不顾赵承荣的阻止,哪里知道是埋伏,赵承荣为救她涉险,遭围剿。
江凛潇非但没有出手相救,反而让大军退去。
可是又能如何?
终究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
周冷棠捂着窒闷的胸口,脸色露出扭曲的笑。
真是不公平,江凛潇这等贪生怕死之辈,为什么偏偏活着?
如果他不挥令让人撤退,殊死一搏,赵承荣兴许不会死了吧?
她只能这么想着,只有这般想着,她才不会活在愧疚与罪恶当中!
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走进雅间,看着软软靠在椅背里的周冷棠,面无表情道:“殿下让你回府。”
这里的事情瞒不住长公主的耳目。
当然,这是指容韶刻意想要传入长公主耳中的消息。
周冷棠宛如雕塑般毫无生气的靠在椅背上,面无血色,听闻女官的话,目光阴冷的瞥她一眼,起身离开。
女官被她那一眼瞥的浑身发冷,随即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敢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