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不会轻易放过驳了他们情面的复社人士,遂听取姐姐的意思,举家迁往曹溪。”
邹仲坚点了点头,“我听说有人弹劾夏公在丧制期间出仕,还以为你们是因为这件事才离开郡城西花园浜的。”
存古似笑非笑道,“确实有人弹劾,幸好父亲有先见之明,故能全身而退。”
邹仲坚唏嘘不已,又问存古,“那你有什么打算?”
存古微笑着道,“国变前后,我一度想着跟随义师从军。如今新皇即位,虽是偏安一隅,又常有党派之争,却也算好多了,收复失地暂时还不需要我这样没有专门训练过的文弱书生。我觉得像不识一样就很好,不必参与党争,只一心一意做一个为百姓为国家做事的地方清官。”
邹仲坚郑重自表心意道,“祖宗基业,不能无人来守。我没有能力一边顾着书坊,一边致力于科举,只能二选其一。”
曹溪,当真是一处世外桃源。偏僻,安宁。只是当中的人并没有与世隔绝。他们依然关注着这个国家的时局变化,翘首等待时机为国家做些什么。
乙酉年初春,曹溪的朱梅早早就开放了。
寒风凛冽,拂落一地红瓣香蕊,裙摆掠过,带动瓣蕊轻灵翻飞。
两个人一起坐在梅树下看完了一本书,存古合上书,笑问,“是不是很像我们初次见面,在石公的梅花书屋前读书的场景?”
像是像,不过当时年纪小,不懂男女情/事,只是觉得眼前的人真好,没像现在挨得这样近。
我低了眉,抿唇一笑,悄眼看着存古搭在我腰际的手,道,“坐太久,有些累了,起来走走吧。”
存古扶着我起来,依然揽住我的腰,边走边道,“今年你十六岁,我十五岁。其实就差那么一日,却像是一年,竟要待到明年,才能娶你。”他一转念,忽然停下脚步来对我道,“秦篆,要不我今年就娶你吧?”
霎时一阵风起灌进耳朵里,好些花瓣生生地打在脸上,我掩了面,趁机装作没听到,“风太大,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存古抬起广袖,为我挡风,温声道,“我想娶你。”
我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喔。”
约莫存古觉得我态度冷淡,微蹙了眉,仍是笑问,“怎么,要悔婚啊?”
我故意不置可否地又‘喔’了一声。
存古凑到我耳边,悄声道,“那我用强的了。”
这个人,一本正经地说浑话。
我也一本正经地批评他,“你……无赖。”
存古抬起双手轻轻捧住我的脸,微微翻了翻眼皮,“明明是你无赖……”
我决定给自己个台阶下,还算体面。
我低了眉,嘟嘟囔囔道,“我打不过你……你开心就好。”
“回去我就与父亲说。”
存古轻轻笑了,将我拥入怀中,我亦紧紧扯住他腰际两侧衣带。
我们的婚期定在了五月,还是要等些日子。倒是长孺与孟端姐姐,玉章与沅妹的婚期同时定在了二月初八,是以此日仲芳叔父家双喜临门。
当夜,传来清军攻占河南商丘,所过州县闻风而降的消息,惊破春/宵一梦。
战事每况愈下,党争却愈发激烈。不久,父亲在党争中成为了牺牲品,解职回家。
父亲同漱广哥哥四处奔走联络,与仲驭叔父组织义军,捐家产资助粮饷,在长白荡一带对义军进行严格训练,为日后抵御清军进攻做好准备。
钱家的大好男儿们大多投入到义军之中,而母亲与我,就只能等待吗?等待着钱家男儿用智慧,用才能,甚至用身躯换来一时安稳给我们吗?我们不能有一点点的主动权吗?这是女子的悲哀,沉淀了数千年的悲哀。
我在母亲面前哭着质问,却不知自己在质问谁,“国家时局如此,我们却只能坐视。我们究竟算什么?”
母亲也已哭成泪人,不停地为我拭泪,她眼下一颗泪痣在泪水的浸润下更加明显。
“母亲,我也想成为义军的一分子,我也想为自己与自己爱的人、爱的国献出涓埃之力。”
当着母亲的面说出这句话后的一瞬,我马上后悔了。
母亲虽然没有劝我打消这个念头,可母亲大概是把我的话告诉了父亲。
是以才有第二日在一家书坊里父亲拿着修改好的书稿,和蔼可亲地对我道,“秦篆,这是城守筹略的修订本……为父希望由你来亲自刊印。你愿意吗?”
以前也帮父亲刻印过书籍,是我闹着要去的,一般都是在敬善书坊。这次父亲没有选在敬善书坊刻印书籍,无非就是怕邹仲坚向我透露了父亲的用意,所以才选了另一家我丁点儿不熟悉的书坊。
见我有所思不答话,父亲给老板使了个眼风,老板立即假意阻止道,“刻印工作很辛苦,小姐千金之躯,怕是受不住啊。”
像是在使用激将法。
我顺着父亲的意,嗔道,“别人是人,我也是人,有什么受不住的?我可没那么娇贵。况且我从前已经尝试过刻印了。”
老板看似有顾虑,“那好,只是……”
我轻快道,“只是什么?你快说吧。”
老板道,“只是天下急需这样的书,不免需要赶工。且此书内容较多,此次修订又要附上插图,没一个月的时间刊印不出,小姐若有心成全天下所愿,就带几个丫鬟婆子在这里住下,着人照顾小姐的饮食起居,方便小姐刻印,使这本书早日发行。”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