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里的确有大量魂魄,不过被魔气侵蚀过久,多半已丧失神智,贸然放出恐怕立时便会魂飞魄散。”
就像柳烟一般,灰飞烟灭,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再有……浛水沉默了会儿,忽然开口,“如果能净化所有魔气,这些魂魄便不会消散了吧?”
“按理说的确如此,”自在大师长眉紧皱,无奈摇头,“可惜想要完全净化魔气谈何容易。这些普通人魂如今已是虚弱不堪,连些微佛力都承受不了,遑论撑过八度佛灯的净化。若用其他法子虽然温和见效却慢,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也难以等到那个时候……”
未说什么,浛水摊开掌心,一枚半透明的蓝色珠子缓缓浮现,滢蓝光芒映亮了两人的脸庞。
自在大师收回了目中的惊愕,双手合十,最后缓慢而清晰地问了句:“姑娘,你可决定好了?”
水灵内珠,五行至宝之一,单论净化之效八度佛灯尚且不及。更重要的是它的灵力极其温和,几乎不会对被净化之物造成任何影响,用在此刻简直再合适不过,唯一不好的是……
内珠代表的是妖毕生的修为与灵力,失去了内珠他们将变得连凡人也不如,更甚者还可能打回原形,数年苦修毁之一旦。
没有人比浛水自己更清楚失去内珠的代价,但她只是浅浅一笑,肯定点头。“我已经决定了。既是我害得他们如此,自然也该由我帮他们解脱。”
无法令这些惨死的男子重活过来,但至少能帮他们净化魔气,彻底解脱,获得一个转世重生的机会,这便是她弥补的方式,也是现在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
晨光熹微,山林间薄雾未散,刚得了师傅吩咐的小和尚背着行囊匆匆下了山,正与过路的一辆牛车商量着上京的费用,忽听远处官道上马蹄声响,清脆急促,几个呼吸间便到近处。小和尚眼神极好,一眼认出驾马疾奔的正要他要找的那个人,急忙挥手呼叫。待到其人勒马停住,他跑过去未等马上之人发问,一口气倒出默念了一路的话:“程施主师傅让我告诉你浛水姑娘没事了再过两日便能出寺你若担心可以到佛塔里直接瞧瞧!”
满面疲冷的程青禹脑子一白,眼底骤然涌出欣喜若狂之色,极快翻身下马,缰绳一把丢给了正在喘气的小和尚,抛下句“替我照看好疾云”,他撩起下衫疾步踏上了山路。
两个时辰的路途生生缩短为一个时辰,立在寺门口的他汗湿透背气喘不止,所幸那张脸还不至于让人认不出,他顺利入了寺,脚步不停地赶到佛塔所在,守在塔外的自在大师闻声转头,瞧见他难得的狼狈模样,不由失笑。
“看来你和悟净倒是正好碰上了。坐下歇歇罢,浛水姑娘身上的魔煞已经尽数祛除,如今正在塔里为血冥灯里的怨魂净化魔气,再有不久就出来了。”
“大师之恩,子衡无以为报——”
连忙扶住几乎一揖到地的他,自在大师感到股熟悉的无奈,摸摸鼻尖赶紧岔过这茬,“贫僧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全亏浛水姑娘自己及时除去心魔,方才度过昨夜之危……”
“心魔?!什么心魔?”
哪知程青禹闻言大惊,显然对昨夜启用八度佛灯第九盏灯之事一无所知。自在大师不免诧异,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看来浛水姑娘昨日虽然去了京城,却并未向程小友透露此事,多半是不想让他白白担心。但她一向不善于掩饰,即便不曾提到,程小友也一定从浛水姑娘的神态上猜出了什么,方才在担心之下星夜赶来……如果不是碰上了传话的悟净,恐怕他为了不干扰浛水姑娘的心神现在还在山下傻傻地等着……
唉,再是冷静自持的人碰上“情”这个字也冷静不起来了哟。
三言两语将这两日佛塔中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自在大师眼看着那双亮得吓人的眸子陡然沉黯下来,恍然、心疼、怜惜、歉疚……太多情绪混杂在一起以致难以辨别,最终对着塔顶化作难以形容的一眼深望。
“总算……我还是等到她了。”
记起浛水递给他内珠时的浅笑,自在大师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情绪,似是不忍又似是羡慕。他轻捻着手上的佛珠,话头一转,“小友啊,你都向浛水姑娘求婚了,她的身份也该已经告诉你家里人了吧?”
程青禹沉沉点头,明显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而后肩膀就被重重拍了一下,“动作倒是挺快的!你是如何说的,直言浛水姑娘是只‘妖怪’吗?”
“……这样说有何不对么?”他终于调转心思,疑惑地瞧向目有狡黠的自在大师。后者摇头晃脑,故作高深莫测状,“这话,既对,也是不对。”
“世人不知,其实这妖与妖之间也有本质的不同。”自在大师终于正经起来,细细为他解释,“妖以清浊区分。鸟兽成妖,互食血肉,浊气横生,称‘怪’;草木成妖,吸取日月精华,不造杀孽,清浊兼有,称“精”;另外还有一类,最为稀少,也最为难得。须得在天时地利之下,灵气浓厚之所蕴育万年而成,清气唯生,称‘灵’。”
“‘灵’为天地生成,甫生即为人形,大多心性纯粹与世无争,对于污秽之气也格外敏感。人间典籍也有称其为‘天生灵魄’,常为邪魔外道所觊觎,为了夺其内珠不择手段,使之几乎绝迹。贫僧游历天下数十年,真正见过的‘灵’也只有一个。”
见他不过惊讶了一瞬便恢复沉静,自在大师忽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