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盏小灯,申屠锐的脸色好转了些,眼睛仍旧闭着,嘴巴不悦地抿紧,明显不想理会她。斓丹看得好笑又哀叹,这就已经开始闹脾气了。
淡淡的橙色烛光照在他的脸上,看上去瘦削而脆弱,却还是那么俊美好看……他还不知道,真心疼爱他的人,世上又少了一位,这些年他过得那样苦,全靠着这些相依为命的人,才坚持到今天。
斓丹鼻子发酸,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怕他看见,转身就去外面盛粥。
葛春也走出来,不声不响地坐在廊台边,摸出烟袋火石,慢慢地点上,“申屠铖死了?”他似乎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全完是出于无聊才问的。
“嗯……”斓丹端着粥,十分疲惫地点点头。
“怪不得。”葛春嗤笑,“守军撤了大半,看来危机是解除了。”他在身边的石头上磕灭了烟袋,再没说话。
斓丹见他没有交谈的意思,才转身进屋,申屠锐已经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沉静,却没看她,他侧着脸看茶几上的龙袍。
“我娘……已经不在了吧?”申屠锐几天没有开口,嗓子沙哑得厉害,说这句话的时候尤其显得辛酸。
斓丹皱眉不答,后悔把龙袍顺手放在那里,她走到床边坐下,整理了一下心绪才挤出笑容,“粥熬得正好,吃一点儿吧。”
申屠锐像没听见她的话,还对着远处的龙袍喃喃自语,“是啊……她不在了,不然按她的脾气,一定会亲自向我献宝的。”他重重闭起眼,低喝道:“出去!”
斓丹的手抖了抖,粥差点洒出来,心痛如绞,她知道申屠锐这样凶,只是不想在她面前哭泣。她不再多言,起身离开,帮他关拢房门,自己也远远退到台基下的黑暗中,找个地方颓然坐下。她很怕,怕听见他的哭声,和他一样悲痛,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斓丹觉得头很疼,不得不抬手抱住,这样的夜晚……人生里最好再也不要有。
廊下闪过一道微弱的火,原来葛春还在,他又点燃他的烟。
夜深稠无比,满天星光,月亮却好像不见踪影,斓丹突然捂住脸,无声地哭泣,这么静了,她仍旧听不见申屠锐的声音。
她知道他此刻正撕心裂肺,她宁愿听见他嚎啕大哭,他心里到底藏了多少苦,隐忍得多么难,又对自己多狠,才能在这样的悲痛里,仍不发一声悲泣。只有在他生病,高烧昏迷了,才在她的怀里声声喊着妈妈。她宁愿他的个性像申屠铖那么冷酷自私,就不用像这样痛彻心扉了,可是就因为他是这样的人,她才会这么爱他。斓凰比她聪明得多,识人精准,对权力地位又那么渴求,在申屠铖和申屠锐之间,却从没动摇过。
斓凰那么厌恶申屠铖,应该是从小就看透他的凉薄,幼年的申屠铖以为熙妃是他的母亲,却从未私下求见过。他怕引火烧身,让她父皇厌恨他,更是因为心底深处怨恨“母亲”不得宠,害他幼年流离,被选为质子。对待母亲都这么冷漠的人,即便表现得再深情,说再多甜蜜的话,都只能让人心生厌恶。
申屠锐与他恰恰相反……
斓丹心情稳定了些,胡乱擦去眼泪,突然十分庆幸,要不是她抢了先,申屠锐就是斓凰的了!只是这么设想,她都觉得心惊胆战,也略略有些发酸,在她还懵然无知的时候,斓凰已经和他私下有了那么多交谈见面的机会,他后来对斓凰的迁就容忍里,只怕也未必仅是感恩,毕竟也算青梅竹马,一路互相扶持。
“进去吧,差不多了。”葛春站起身,招呼斓丹,“伤心也该有个度,太过了减损元气心神,痊愈更慢,你,听见没有?”葛春理所应当地质问斓丹。
斓丹吸着鼻子,心里又委屈又无奈,她当然听见了,她也得有办法啊!
床头的蜡烛已经烧尽,房间里一片昏暗,星光从窗纱里艰难地透进来,让屋内的黑暗总算不那么令人窒息。
“出去!”申屠锐的语气仍旧粗暴,却因为沙哑和虚弱没什么威力。
葛春蛮不在乎地点起另一支蜡烛,光线那么柔和,申屠锐似乎还觉得刺眼,把脸转向床里。
斓丹和葛春都不去揭破他,斓丹拿起粥,更加温柔地坐到床边,“饿了吗?”
申屠锐不答,头也不转过来,斓丹为难,她总不能去扳回他的脸吧?她觉得不能,有人能,葛春上前一步,利落地伸手一扭,又故技重施地捏住申屠锐的下颌两侧。
“你选自己吃,还是我给你灌进去?”葛春毫无情感地出题。
申屠锐眼睛红肿,愤怒地瞪他,虽在病中,眼神还是很有威慑力,可葛春根本不在乎,申屠锐也没辙了,悻悻地轻摇一下头,葛春会意,哼了一声,松开手。
“喂他!”相比吩咐斓丹,葛春对申屠锐还算客气。
斓丹赶紧舀起一勺准备送到申屠锐嘴边,被葛春重重地啧了一声。
“我是怎么告诉你的?”葛春很生气地瞪斓丹,对她的健忘和愚钝不满。
斓丹本来这一天脑子就够乱的了,被他这么凶神恶煞地一吼,更懵了,拿着勺子苦苦思索了一下,哦,对了,申屠锐闹脾气了,不能很和气地喂,他又会故意不咽下去的。她深吸口气,表情凛然,幸好粥也不烫了,一口气喝下小半碗。
葛春简直气傻了,喝问:“你在干吗!”
斓丹原本把粥含在嘴里,被葛春这么一吓,咕噜全咽下去了,愣愣地看他,十分无措。
“我叫你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