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母的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方才转开。
舒念宁硬着头皮抬眼,看向面前的老夫人:“给娘请安!”
她抖抖窣窣言道:“今日里儿媳自知犯了大错,给娘请安的迟了,还望娘亲不要怪罪。日后,儿媳定当谨以为诫,下不为例!”
晏母望着眼前,瘦骨伶仃的新媳。心里的失望之情更浓了。。
儿媳今日清晨未来请安,听说是太累,身体不支需要补眠。
她心里本是颇有微词,但转念想,庆州到云城,山高路远,到了云城又即刻行礼,作为一个深居简出的闺阁女子,远嫁而来。身困体乏,倒也在情理。
且,她对这柳家千金肯嫁与晏家,心底是存了一份感激的。
虽则,她的儿仪表堂堂,品貌无双。她晏家更说得上是家世无匹,便是在当朝一众高门大户之间,那也是顶顶儿的拔尖,不说拔得头筹,也差不离!
奈何老天捉弄,她的儿生生背上了个坏名声!
如今,他难得心动喜欢上了柳家闺秀,更难得姻缘天定,这柳家闺秀也顺利嫁入晏家。多好的事!
是以,她便也不再介怀。只道,见面时,再好好与这新媳叙叙话。
可当她得知儿子让谢嬷嬷,熬了那大补的避子汤给媳妇喝时,她的心情不能淡定了。。
说是当头一盆冷水,浇淋而下也不为过。她满心盼着的含饴弄孙的美梦,即刻幻灭。。
为这事,午休时,她虽然睡下了,却是心神不宁,辗转难眠。
晏家历来子嗣不旺,到她这里也只得晏逸初一个男丁。饶是她后来如何滋补,如何求子,始终未再给晏家添上一男半女。她自觉罪过不轻。
说来也是奇,老爷那几房妾室也未有所出。。兼之,老爷去得早,晏家便只余晏逸初这一根独苗。
偏到了儿子这一脉,不但膝下无子,更是状况连连,惨事不断。
好容易,结下这门亲事,可那梦想中的宝贝金孙却还是遥遥无期。
听谢嬷嬷转告了儿子的心思,他是担心这媳妇身子骨瘦弱,暂不能承受孕育的苦处。
闻之,她已是不快,待得现下见到真人,就更是不喜了,果是个难生养的!
让她费解的是,瞧起来怎地这般小,实在不象年届十六的姑娘!昨日喜袍加身,盖头遮面,倒没这么强烈的感觉。
今日一见,看着竟似个未成年的幼~女一般!
且扭扭怩怩畏畏缩缩,全无大家闺秀之态,哪里有传闻中说得那般,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的出色风仪。
人嘛,长得是不错!眉目如画,端得是灿如春华姣如秋月,让人移不开眼。
唉,这么看来,也难怪儿子会对她一见倾心。
可光长得美有什么用!她人生得小也罢,还瘦得一把骨头似!伶仃的就跟个豆芽菜一般!莫怪乎儿子担心她受孕不起。
这,这,这!天老爷啊,是晏家平日里布施得还不够么?
晏母神伤之极!
她这边心思复杂,端详着舒念宁的时候,舒念宁也暗地里惊叹了一把。
啧啧,怪不得她的夫君面若冠玉,貌比潘安!基因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
他这完完全全是承袭了他母亲的好容貌啊!
十足十的肖似!
她心里寻思,这晏母长得可比那柳夫人美了不知多少倍。
在她看来,真当有母仪天下之矜贵端仪。不可想象,晏母年轻时该是个怎生风华绝代,颠倒众生的大美人!
唉,前世时,人总道:女儿家该富养。富养出来的姑娘,行止大气,举手投足间自有气度。
见到眼前这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后,她深以为然,心服口服。
说到晏母的气度,她觉得就象雍容的贾母与威风的佘太君的混合。。
只是晏母要比她们年轻得多,就她的目测顶多四十出头。
她想,晏母不喜欢自己。不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就是知道!
晏母不喜欢她,至少现在是不喜欢的!她迷信第六感,自认直觉一向灵敏,少有出错。。
“娘?”晏逸初见娘亲久久无言,而他的小媳妇儿明显更不安了。
他心里怜惜,遂出声提醒娘亲。
晏母看着自家儿子,她自己的孩子,她了解。只怕对这媳妇已是种下情根。
冤孽!她心里叹气。面子功夫还是有的。
“坐吧。”她温声道。
晏逸初忙不迭拉着舒念宁坐下,关切的话语,脱口而出:“走了这么些时的路,累不累?”
他知道小人儿并没有休息好,怕她累着了。
。。。。。。
舒念宁。。
她心里哀嚎:个笨猪!
这个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在意她啊!看着明明是个睿智通透的人,怎地,关键处总要拖她后腿,掉链子呢!
先是任她熟睡,生生误了请安的时辰;现在又在婆母面前“秀恩爱”。。不知道,秀恩爱死得快嘛!
所以说,天下婆媳之间的距离,差就差在有个会做人,会从旁周旋的男人——婆母的儿子,媳妇的夫君。。
婆媳间的嫌隙,说到底不过是都冀望着,自己才是这个男人心底最重要的人!
他这样毫不忌讳的表现出对她的在意,会让她更难做的好不好?!
她心急,却苦于无法宣之于口。
这话可不能直说,说了又是个话柄!显得她小人之心。。
唉,她只是想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谨言慎行总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