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楚王是呆子,可也没有人会轻易就拿造反的事儿开玩笑不是?
一时上下都紧张了起来。
巡抚做官做到这个份儿上,十分不易,此事若真,他应对得宜,入京升职是妥妥的,入阁有望。纵然是假,处理得宜,也是一分资历。当下请罗老太太过来,又邀了本地布政使等人及卫所武官。贺成章陪着祖母,以作代言。
巡抚见他风姿俊秀、行止有度、言谈得体,又知十三岁已是秀才,十分喜欢他。听他说:“不敢求问御史。”便问何故。
贺成章白皙的脸微红:“今日路过御史家门,看了些不大好的事儿。恐他不能尽忠王事,故不敢见他。”
罗老太太便对宋婆子道:“哥儿脸嫩,你说与大人呢。”宋婆子官话极好,嘴皮子又麻利,毫无遮掩,便说了出来。
巡抚道:“原来如此!”便不命去请穆从善。一个人为人如何,大家心里其实有数。何况穆从善自娶了这年少的妻子,家宅颇有些不宁,省城颇有些耳闻。
一时人皆齐备,贺成章双目含泪,叙述如何祖母连做噩梦,自己奉祖母西归,路遇到妹妹携弟而来。巡抚便说:“这……可否请小娘子相见一面?实是事关重大。”要说这生得好看的人就是占便宜,贺成章这副模样,不由人不放缓了口气。
贺成章便对宋婆子道:“妈妈去,叫妹妹收拾了过来,将姜家二郎也请了来。”又向巡抚说了姜长焕的身份。
事关宗室,巡抚愈发重视了起来。连卫所武官等人,本因他们说话略带些文气,有些听不惯的,此时也坐正了身子来听。
过不多时,瑶芳戴锥帽,领着绿萼过来,怀里抱着半片衣襟。姜长焕带着曹忠,满面严肃。
见了巡抚,瑶芳并不说话,听贺成章叫她拿证据。只让绿萼拿半片盖了湘州府印的衣裳呈上,绿萼道:“当时姜千户娘子来得急,天上又下大雨,实在来不急了,就盖衣裳上了。”瑶芳并不直接答话。
姜长焕变表明身份,有罗老太太的诰命为证,他的身份也很容易得到了认证。本省并没有分封藩王,姜长焕也就不说他哥叮嘱的“不要找藩王”之类的话了,这种事情自己明白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得罪亲戚。
武官谨慎,还要往楚地确认。贺成章与姜长焕都忧心父母,姜长焕道:“你不敢,拿我的名字去报就是!”将人堵了个没趣儿。
贺成章比他谨慎得多,也显得好说话,认真地对巡抚道:“连日暴雨,想大人也是知道的,如今西进极难,等大人验证了,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一旦误事,岂不痛哉?大人因老成谋国,也不能令朝廷不知不闻。”话说到这里,他也就不教巡抚报“有人称是湘州知府亲眷,告楚王已反”,相信巡抚养的幕僚也不是吃白饭的。
巡抚微笑道:“贤侄所言甚是。”对贺成章更是欣赏。
瑶芳却在锥帽底下皱了皱眉。
巡抚便请贺成章等人到驿馆歇息,又派人“保护”,贺成章情知有监视之意,也不能推脱,只得且去驿馆。好在巡抚既在留他们,将他们了,生活倒不须担心,唯盼巡抚早些拿主意,将消息送到京城。瑶芳又将招贴洒得四处都是,想来巡抚不至于做不该做的事情。
巡抚将一行人安置之后,火速与众人商议,一是往边界探访,二是将消息上报。报也不能报是楚王谋反,而是“湘州知府家眷与姜正清次子姜长焕来报楚王谋反,因大雨,驿路毁坏,唯水路可通,不敢误事,故先上报”,预备将贺成章写的奏本也给捎带递了上去,连瑶芳带来的半片衣裳,也一并送上京。
卫所等处摩拳擦掌,预备着好拿军功升职。布政使愁眉苦脸,万一事情成真,粮草等少不得要从他这里暂拨一部分。唯有巡抚,又回去召了聘请的幕僚们,问如何对待穆从善。穆从善品级并不高,却是御史,言官,不好得罪呀。
一个留着长须的师爷道:“东翁方才说,坊间已经传出风声了?”
巡抚道:“这个小秀才可不得了,方才的消息,坊间可有不少招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出来的。穆某家事,也是沸沸扬扬。”似乎有人听说,那个小丫头拦着穆长善的轿子,说楚地有大事,却被穆长善的长随赶走。不久,贺成章就散了招贴。两相印证,这穆从善好像心里有鬼?既然将穆某撇开了,就要打死才好,否则得罪了言官……
长须师爷道:“今上天纵英明。”
巡抚点头道:“正是如此,穆某人的事情,我也会奏明朝廷的。”提得次数多了,他也就想起来湘州那个贺棒槌来了,这个棒槌好像在京城有些背景的?那自然是要帮棒槌了。
长须师爷道:“要快。今年雨尤其大,已有报灾的折子到朝廷了。若楚地有失,道路不通,只怕灾情是报不上去的,朝廷岂不生疑?东翁这里,明明有了楚地的消息面不报,圣上怕是要怪罪的。”
巡抚说一句“言之有理”,又将稿子改而又改,连夜发了加急,一路道到朝廷上去。次日一早,又亲往驿站看望贺成章等人,言明已经具本奏明朝廷,且将贺成章写的那个本子,也捎上去了。贺成章自然要道谢,又隐约提及,不知什么时候能有楚地的消息,朝廷如何才能及早发兵平叛。
巡抚到现在越想越觉得贺成章可信,不但出言安慰,又说:“我已参了穆某。”言语之中,未尝没有担忧之意——也是向贺成章卖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