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位,微抿着唇,略低着头,又是一个羞涩的闺阁少女模样了。赵氏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丫环捧上来的茶,抿了一口,丫环接了茶盏行云流水地退下,赵氏手里的帕子轻轻点了点唇角,才对女儿道:“你这样毛毛躁躁的,能成什么事儿?”
柳氏低声应了,又辩解道:“我,万万没想到……”
赵氏口上说:“那短命鬼们没那么好的命,受不得我儿这般大的福气,”上前摸了摸女儿的嫩脸,道,“要不是先帝驾崩,你也早该嫁得如意了。”
柳氏惊道:“这又干先帝何事?怎么又——”
赵氏的声音压得越发的低了,热气已经扑到了柳氏的脖子上:“你爹的座师休致还不算是大事,顶多是少了一面大旗罢了,我怎么会因这个叫你匆匆嫁了?你道你爹原本好好的知府做着,怎地忽地降做了推官来?”
柳氏也是个精明人儿,听便惊问:“怎么?一朝天子一朝臣?”
赵氏苦笑道:“你道你爹是什么大人物不成?能叫天子记住了?是赏识你爹的陆阁老先退后了,临走之前,为了保全你爹,故意将你爹贬了,也算留条后路了。”
话说到这么个份儿上,柳氏也明白了,于私,她“克”了两个未婚夫,于公,现家里难翻身。赵氏的意思也明白了,万一柳家倾覆了,她好歹有个归宿,立足稳了便能帮着了娘家,想指望那位嫁得更好的长姐,只怕人家捞自己的亲爹亲兄弟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顾得上他们母子三人?再者,她年纪也不小了,再等,只会嫁得更差,除非她爹撞大运忽然之间翻了身。
想到这里,柳氏一咬牙:“娘,横竖要做填房,何不嫁个官儿,哪怕年纪大些也无妨,总是已经挣出来了。这么个举人,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还陪他熬着不成?”
赵氏道:“我嫁你爹,他倒是已经做了官儿了,你看怎么样了?他儿女已大,不好驯服了。”
柳氏闷不作声,赵氏越发向她传授起心得来了:“这贺举人也是有好处的,家里人口简单,好收拾。他尚未功成名就,也算是在艰难的时候,你帮扶他一下,你又聪明,显出能耐来,何愁收服不了他?有儿女又怎样?还小,好调弄。不像这家里几个讨债鬼,我进门时,都已经老大不小的,成了精的猴儿都没他们会弄鬼!有头前孩子也不是坏事儿,人丁兴旺,他们也须得管你叫娘——只要你生了自己的儿子,他们就是好帮手,将他们养得憨些儿,只认你这个娘,倒怕他们的爹,只与你亲,不就成了?”
柳氏狠了狠心,伏在母亲的怀里:“娘教我!”
赵氏道:“这有何难?寻常嫁作人家媳妇,也是要应付公婆丈夫的,如今不过多两个毛孩子。再说了,也有些人家的子弟,未婚而有庶子,你就权当代他多管了几个婢妾生的孩子罢了。有孩子才好呢,才能显得你贤良,他才会有愧疚!初嫁时,疑心继母对头前孩子不好也是有的,他们有什么怀疑,你都接着,只管对孩子好,给他们请先生,问他们衣食。贺举人止此一子,你对他好了,就能收拢了婆婆和丈夫的心。婆婆丈夫要是疑心,你就放手,让你婆婆和丈夫去管,你还省心了呢,不过多问一嘴罢了。那样的人家,又不用你亲自去给他们洗衣做饭!”
柳氏一一地听了。
赵氏越发说得上瘾:“顶要紧一条,拿捏住了丈夫,甭管他一开头儿是冷是热,都焐着他。他开头儿冷着你才好,开头有多冷,焐热了他就得有多疼你,焐得他像条狗一样跟着你打转儿,最后还要跟你埋一块儿,将前头的死鬼扔在一边儿做孤坟野鬼才好。再有,顶要紧的一条,要生下儿子,将儿子教好了!你儿子好了,前头儿子又胆小又笨拙,他心里还能再有头前孩子?丈夫面前,不要显出强来。想那前头的死鬼,初嫁时,意气风发,年纪又小,她懂个甚?总有些事儿好磨的,越发显得她争强好胜不懂事儿不给丈夫做脸,她陪着吃的那些个苦,挣下来的家业,就全是为你出的苦力了。”
柳氏连连点头,问道:“那孩子,只要胆小老实就好?”
“正好给我外孙做个跑腿顶缸的,显得我外孙聪明有出息,又仁慈和善不好么?”
柳氏笑了,笑到一半,忽地想起一事:“毕竟是头前的长子,到了分家的时候,他还承嗣的,免不得要多拿些儿。”
这般忧虑小心,只换来一声冷笑:“你立时就死了么?哄好了丈夫,在他没死之前就掏空了家,将财物或移出来,或用来给我外孙跑门路。到时候,高风亮节,家里一物不取,我外孙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人还要赞他一声白手起家,是个人物!兄长虽不成器,他依旧恭敬。将空壳子与那讨债鬼,岂不是好?”
虽平日里看得多了,也得了指点,但是看母亲兴致正好,柳氏又问妾与庶子之处置。赵氏道:“对庶出的,要越发的好,庶出的比头前的好收拢。若有出息的,反而可以教他们好好读书做官,是大好的臂膀,越发显出头前死鬼的不堪来。那些个妾,且先忍耐几分。看看,没用的,留,好强的,总有错处,引她犯错,叫男人厌了她、收拾她。”
母女俩一问一答,其乐融融,赵氏之欢乐,仅次于当初生了自己的儿子。实在是憋得太狠了,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掌了全家。阖家上下谁个不敬她,谁个不说她的好?也就头前的讨债鬼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