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去处,就找了个刀子匠。在宫外熬了一年,伤口好就进宫了。”又问:“这么说来你进宫都几个月了,怎得还熬不好一锅粥?”
王根生脸上现出沮丧:“我可不喜欢御膳房里的差事,我想给主子们剃头,我祖上三代都是剃头匠,还会给人摸头骨看相。诶,我瞅瞅你面相,你叫刘广庆,名字起得好,头也生得正,将来怕是有福气了,咱们交个朋友吧。”
说着两个人匀出一手,悄悄地勾了勾指头。
“干什么呢,咕咕叨叨!”看管的见状骂了一句,两个人吓一大跳,赶紧闭嘴噤声。
太监阴狭,惩罚起人来不讲情面,这一跪就跪到了大天暗。乌云黑沉沉地笼罩了紫禁城一下午,终于在戌时上头被一道闪电霹开,下起了磅礴的大雨。连跪几个时辰,小点的太监已经昏死了两个,剩下几个也摇摇欲坠支撑不住,后来王根生就嘤嘤呜呜哭了起来。
随堂太监出来看,气不打一处:“哭什么,哭什么,哭丧咧!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到底叫起来了,就着冷馒头把粥一配,一个个打发出宫去换衣裳。
刘广庆除了在御膳房打下手,还被安排了给东筒子送膳的顺路差事,因此站在灶膛前等。
太监们都看脸下菜,禁宫里关着的主子,你不能对他太刻薄,到底是皇帝的女人和孩子;但也不能对他太殷勤,不然还以为你对皇帝的惩罚有意见。
三顿从不按时送,都是等各宫吃完了、自个吃完了,这才慢悠悠地替他几位拾掇。
刘广庆站在桌子旁,看四号灶上的掌勺太监把一盘子隔夜的糖醋鲤鱼淋了热油,又在一盘失色的宫保鸡丁上添了几片生萝卜丝和青菜,弄成看似养眼温热的四菜一汤,他就准备端起来装盒子。
被掌勺太监一铲子打开:“去,这是给西北头的。”
西北头咸安宫里住的是废太子,听说也才十多岁,犯了宫廷禁忌惹怒了圣眷,被改了名儿幽禁起来。刘广庆没见过真人,只知道谁惹了这位太子谁沾晦气,太监都不晓得被他牵连死几个,东筒子一入夜就闹鬼。因此不敢去动他的东西。
见掌勺太监又从大灶上舀了一钵稀粥,配了两碟咸菜捞了几根青菜,这便过去提起来往外走。
琉璃瓦滴水下大雨滂沱,长条院里水花四溅,看见王根生撑着伞在等自己,两个人便相视一笑。
一条东筒子幽长幽长,刘广庆步子走得很快,那尽头闱院里住着一对母子,儿子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些,每次刘广庆才敲院门上的洞眼子,他里头立刻就把窗子打开了。可见之前就一直等在那里,一定是饿得慌张了,白俊的一张脸瘦得尖长,眼睛却很沉很亮。刘广庆倒是看不出他有多坏,不过皇宫里的事儿他也说不清楚。
灯笼在雨中打出黄蒙的光晕,忽而一道闪电照宫墙劈下来,惨白又刺眼,像一个错目就能看见人影儿似的。他们说东筒子尽头绕过去的西长房外空地,从来都是太监仗毙受刑的地方,夜里头从南往北穿,倘若迎面的风忽然渗人,那必是太监的阴魂从你的身体里透过去。
“哗啦——”又一声电闪雷鸣,隐约听见似有什么倒塌的声响。刘广庆后背不自禁凉飕飕的,咧嘴对王根生道:“幸好有你给我做伴。”
王根生提着灯笼,脸色也有点白,佯作镇定地昂着下巴:“你可是害怕了?瞧你那副怂样,活人比鬼大,有我在你怕什么!”
话音未落,怎的说什么怕什么偏来什么。忽然那尽头的路中央一道芒光划过,不知几时竟已多出来一道细白的影子,蓬乱黑长的头发垂散在地上,似乎正迅速往这边移动,两袖子一搭一晃的。
冷风萋萋也似带着幽嘤,两个人顿时有些腿软。王根生手上的灯笼抖得不成样,刘广庆说:“你、你刚才不是还说你不怕哩?”
心里想跑,双腿却像是打了结,动弹不了。眼见着那白影子长头发到得近处,这才渐渐看清是个少年背着个女人。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瘦瘦的一长条,搭一身被淋透的素白中衣,下巴削尖,脸却生得很清贵。背上那个女人也是瘦而苍白,方才那一晃一搭就是她从他肩头垂下的长发。
算算从早上到现在,应该已经两顿没吃了,他竟然还有力气背起她。似认出刘广庆是给自己送膳的太监,吃力地龇着牙:“快来背住我母妃,她割手腕了!”眼圈有一点红,但含着镇定与坚毅,把女人在背上正了正。
刘广庆顺着视线一看,这才看到女人白皙的手腕上割开了一道红,在一路往来的雨水中淌着血滴。
“啪嗒——”灯笼落在地上泯灭了亮光,王根生终于两眼一翻瘫软下去。
下卷『得与君朝暮』
第109章『貳』春归燕来
天钦十四年的春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春天。
辽北谡真人骁勇善战,大奕王朝从天钦十一年九月对其开战,一直断断续续打了两年多,也未能分出结果。这年的三月二十九日,一骑骏马从关外飞进德胜门,七品千总郑穆青着一身黑色油衣,头戴圆顶飞碟帽,连夜冒雨进了皇城。双手高捧疾书,“啪”地在乾清门前一跪。
老太监张福命人出去拿起,彼时已是夜里交亥时分,皇帝楚昂正在御案前批阅奏折。着一袭明黄刺绣升龙常袍,发戴乌纱翼善冠,清展身躯端端地坐在龙椅之上。那长条篓子呈上,他修长手指层层拨开被雨水打湿的油布,从里头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