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滴水重重砸在了钢板顶棚上,随后巨大嘈杂的雨声连成了一片,一场暴雨不期而至。

忽然耳边传来玻璃窗户被敲响的声音,老大爷昏昏欲睡中睁开眼,从窗子往外面看了一眼,视线正前方原本空空的停车位上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他疑惑地将脚放到地上,站起身仔细看了看,真不是他眼花了。

走到车前记下车牌号,老大爷拿着本子往回走,窗户下方的小方桌上放着一张百元钞票。

奇怪。老大爷拿起钱,走到出口向着大路两边看去,暴雨中没有行人,但远远的,他似乎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往镇子后面走去了。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穿着旧僧衣的和尚牵着一条狗从入口前匆匆跑过,老大爷招呼了一声:“大师,我这里有伞!”

渡恶和尚急急停住,转身躲到了屋檐底下,笑容和善:“那敢情好,多谢施主了,我明儿个就给您送回来。”

老大爷笑呵呵摆手:“不急。”

等待老大爷拿伞的空当,渡恶和尚打量了四周一眼,本就y-in沉沉的天色,这三面封闭的空间里越发y-in暗,潮s-hi的水汽中混入一股淡淡的霉味。

大黄喉咙里呜咽两声,渡恶和尚说道:“可不是,乌云蔽日,什么脏东西都敢往出跑。”

“大师,您拿好。”老大爷拿着伞出来,递给了渡恶和尚,和尚稽首行礼便带着狗往后山赶去。

大雨中的伞本就苦苦支撑,上山后狂风大作,吹得雨水从四面八方打到身上,掀起伞面的风几乎要带着人飞走。渡恶和尚索x_ing收起伞,冒着风雨前行。

走过一条弯道,前方路的尽头似乎有行人,渡恶和尚加快脚步追赶上去,那身穿黑色雨衣的男人越来越近,他的脚步却放缓了。

有些熟悉的y-in气,和刚才停车场里残留的及其相似。渡恶和尚皱起眉头,抬起一只手捻紧胸口的佛珠。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停顿片刻似乎是在辨认:“大师刚回来啊。”

渡恶和尚不声不响,脚步不停从他面前走过,一溜冲到前面去了。

狄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渡恶和尚走到屋檐下,撩起衣摆、袖子,拧出一波水来,大黄使出浑身的劲甩着身上的水,欢快地蹦到屋里去了。

只是穿着黑色雨衣的人还站在雨里,在等待一个进门的邀请。

板爷当年的禁锢已经不起作用了,强行割裂开的“恶”又与魂魄融为了一体。在狄斫的眼中,他浑身弥漫着地狱里带出来的y-in冷,仇恨与怨毒溶在了骨血里。

狄斫问道:“阁下有何贵干?”

付宗明的声音从宽大的帽子中传出来:“他回来了吗?”

那声音平静如常,像是什么都还不知道。他摘下帽子,露出那张俊朗的脸,雨水压着睫毛漫进眼睛里,让他不得不眨眼将雨水挤出来,但难掩真诚。

狄斫犹豫片刻,说道:“他没有回来。”

“是吗。”付宗明表情有些失望,天色仿佛更加y-in沉,浑身s-hi透的渡恶和尚忽然冷得打了个哆嗦。

狄斫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缓缓说道:“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

付宗明目光凝在他的脸上,别的不管,只咬死了“可能”二字:“我要到哪里去找他?”

狄斫心里有了定夺,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要找他做什么?”

对方静默片刻,笼在宽大黑色雨衣下的手伸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柄青铜剑:“我要把剑还给他。”

雨水顺着剑锋滑落,跌入水洼里,突如其来的暴雨倾泻耗尽了头顶这一片乌云,时间已经不早了,天色却倏地亮了许多。

狄斫侧开身体:“请进。”

渡恶和尚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见屋主都发话了,他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狄斫收拾了一些东西,第二天一早拜过祖师爷,就将板爷托付给了渡恶和尚,只说自己一定会尽快赶回来。

渡恶和尚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恐怕是件艰难险阻的大事,心说你师弟也这么说,结果一去不回,现在板爷就剩你这么一个继承宗门的独苗,这要回不来怎么办?

板爷昨天睡得早,今日也醒得早,坐在门口看狄斫拿着包,笑道:“阿斫,出门啊?早些回来!”

狄斫眼眶微红:“是,师父。”他行了个大礼,和付宗明一起下了山。

渡恶和尚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转脸瞪着板爷:“老朋友,你这真是糊涂得不轻。”

板爷举起手里的拐杖:“你才土豆成精!”

渡恶和尚摇摇头:“和你说不上。”

板爷撇着嘴:“你这臭和尚才是‘和你说不尚’!”

渡恶和尚搬了条矮凳子坐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期间夹杂着几句狗叫,十分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渡恶和尚停了嘴,倒上两杯茶,和板爷一起坐着观赏大好风景。

一个年轻人忽然出现在山顶上,他向着老宅跑过来,满面笑容,冲着板爷叫了一声师父。

渡恶和尚打量他一眼,面生得很,估摸着是外地来寻求帮助的,便说道:“主事的出远门了,这位施主请回吧,改日再来。”

年轻人见板爷没理他,疑惑地看向渡恶和尚:“这位大师,我姓蒋,叫蒋云璋。小时候在这里拜过师,暂住过一年,后来举家移民搬走了。板爷是我师父,狄斫师兄和小苏呢?他们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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