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宅。
奇怪的是这府里的男主人遇害驾鹤西去,府内人竟连一点儿奔丧的举动也没有,那大门处的破旧红灯笼依旧挂着,随风左右摇摆,年前贴的辞旧迎新聚四方之财的对联也还没换下,红色宣纸经过风吹日晒也只褪了半成颜色。
柳江将马车牵至一旁,将马拴在那棵粗腰柳树上,然后赶紧拍拍自己的膝盖,等尘土拍尽了方才返回来替顾祁敲门。
“是谁告诉我赵坤家大业大的?”
顾祁抬了抬眼皮,嘴角噙着一抹阴测测的笑。
他记得清楚——
当时柳江就是用跟这差不多的话儿把他从一床被褥的温柔乡里拽出来的。
柳总管被自家主子的话一刺,敲门的同时撇了撇嘴:
“大人,人有旦夕祸福,这赵家是从何时没落的属下也不知。”
顿了顿,“您不知的是八年前刚入京的赵坤是何等气派。”
门内传来沙哑老态的咳嗽声,还有悉悉簌簌的脚步声,估摸着是有人过来开门了。
“噢。”探花郎兴致缺缺,“关我何事?”
“………”
——吱呀——
木门开了一道儿缝,打断了主仆俩的对话。
“谁?”大木门后面一个苍老而满怀戒备的声音大声问道,问完之后便传来无休止的咳嗽。
“我是四司府新任探花的家奴,我们大人是来贵府问些事情的。”
门后的咳嗽声戛然而止,这块地儿又陷入了一片静谧,与之相反,赵府对面的夏府倒是热闹极了,家仆进进出出,不一会儿便有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被拖了出来,皱着眉头想事情的尤西宝被那凶狠的打骂声吸引,才转过身准备远远瞄一眼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直接拉回去揽住了腰,砰一下额头磕在了顾祁的肩膀上。
“………”啧!
尤西宝忽地猛然睁大的眼睛,瞪着探花郎像是活生生要吞了他似的,她在不满她在控诉——
虎住脸,压低声音道:“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须臾,
她的头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看着路,小心台阶。”
“………”
哎,在心底幽幽地叹了口气。
真真是不想搭理他。
cǎi_huā贼垂着脑袋,看着石子铺做的台阶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那处府邸的家奴也够狠的,对一个弱女子拳打脚踢的也忒不妥了。”
她倏地道了这么一句。
想着,还是扯了扯顾祁的衣袖,直把他上好的锦袍给扯皱。
努努嘴,示意顾祁侧过脸看一看。
好歹是父母官,
遇上这事儿还不去管管?
她眼里的意思他自然是瞧明白了。
然……
他不依。
:)
弯下腰,凑近她耳畔,一字一顿,字字清晰:“清官难断家务事儿。”
“阿宝可曾听过,嗯?”
柳江用余光瞥了一眼这边的动静,面无表情——
啧,
牙好酸,
但还是要崩住。
软腰堪堪一握,探花郎一个不着调儿就寻了个地儿轻轻地掐了一把。
软乎乎的……
回过神,又说教:“你不懂。”
“我若救了她,不多时她便会寻到顾府哭天抢地地说要给我当牛做马。”
扬起下巴,扯起嘴角哼了一下:“我顾府还缺牛羊猪马?”
尤西宝:“………”
“阿宝我悄悄同你说,状元郎曾舜的一个妾室便是这么来的。”
*
半晌,赵府里面又响起了一阵喃喃的抱怨声,不一会儿,吱呀一声,破旧而厚重的门完全打开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矮小而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门口,手里头还拄着拐杖,老人脸上布满风霜,他那眯起的小眼在顾祁尤西宝和柳江身上来回转悠,显然是有些怀疑的。
“进来吧。”老人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来,沙哑的嗓音让听者觉得心酸。
这赵府比探花郎想的还要破败,院子中央已有半人高的杂草无人打理,曲曲折折的弯道庭廊上枯叶横生,顾祁抬头看了一下,那庭廊上方的角落里已布满蜘蛛网,手指轻拂栏杆,划出一条线,指尖厚厚的灰尘简直令人生厌,嫌恶地拍了拍手掌,用干净的那只手牵着尤西宝继续四处观察着跟着老人走。
带入客厅,也是空空如也,除了这宅子的躯壳,这赵坤家还真是称得上家徒四壁了,老人已经下去沏茶,以家里头的这种情况,还真是难以想象赵坤能够日夜留宿在烟花柳巷。
便是柳江这个粗人………他转了一圈儿也看不惯这里的一切了:“主子,屋内就几把椅子,还比不上我们西街。”
破破烂烂的……
“恐怕是赵府有老鼠。”
尤西宝站在太师椅边上喃喃自语,她眸色沉沉习惯性进入自己的世界,思忖着眼前的一切。
“大人,喝茶。”
“多谢老伯。”顾祁接过茶抿了一小口。
“你想问什么便问吧,这赵府也没什么好保留了。”
探花郎愣住:“………”
“赵坤可有什么仇家?”尤西宝抬眸。
老人叹了口气,闭上眼:“他善与人交恶,我年少时便跟着他,我父亲曾是他们家的管家,我自然而然也就子承父业了,呵,应该说是子夺父业,我这后半生都是在忏悔,赵坤是家中庶子,他大哥赵乾是当时正妻所生,为人和善,饱读诗书,只可惜赵坤他认为他哥哥是伪君子,只会满口仁义道德。我那时候也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