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祖产早就挥霍得七七八八,近来家计渐衰,正是想法子谋出路的时候,当即欣然接过了橄榄枝。两个都不是磨磨蹭蹭的性子,不过三两下功夫便谈妥了一应的相关事宜,赦生这才记起来将人往屋里让。他于这些小节上向不留心,底下人却周到得多,早就整治了一桌上等的菜肴,只待赦生露出一点留客的意思,便齐刷刷的往出摆。赦生看着他们蝴蝶穿花般里里外外的上着菜,颇感无趣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这一抬胳膊,就露出了腰侧佩的血玉环,上坠的石青络子微微摇晃着,端的是细巧玲珑,异常悦目。
柳湘莲无意间扫了一眼,顿了下,不由又多看了几眼:“你这玉络子倒是精巧。如今市面上肯费这么多心思做这些小巧之物的人越发少了,往日里我城里城外东市西市的逛了不知多少回,都没见到合意的。你在哪里买的?我得空也买一对去,把我那祖传的鸳鸯剑的剑柄络上。”
赦生瞟了他一眼,扯过衣袖将络子挡住,方才道:“未婚妻所赠。”
柳湘莲猝不及防的被秀了一场恩爱,颇为无语:“想不到霸天兄年纪轻轻,也是将有家室之人了。”
“承你吉言。”赦生的唇角不经意的向上撇了撇,他本就生得仪容殊丽,平日里板着脸犹可,这一笑便煞是绝艳,当即令在场的其他人尽数看呆了。只是这一幕并未持续多久,他便又回复了肃然的表情,正告道:“吾名赦生。”
霸天兄这个称呼,真是蠢透了。
宝玉再回来时,众姐妹早就写完了诗,聚在一起互相品评笑谑,猛然见进来来,皆道:“无事不忙可回来了?才头一回起社就溜之乎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我们可留不住你了。罢,罢,你且往他处高就吧!”
宝玉本自有些出神,闻言急了:“哪怕留我给各屋里扫地呢,别撵我走啊!”
李纨道:“大家本以为老爷特地叫你必有要事,便也没等你,不想才多久就完了,早知道等会子你也好的。”
宝玉笑了笑,初进来时的嗟叹神情又回到了眼中:“其实也是大事。工部尚书的长公子的宠妾没了,他道自己文思板滞,又伤心太过,写不出一言半语,便托我作一篇悼词出来,以慰美人芳魂。”
李纨道:“阿弥陀佛,还以为什么大事,你就用了这么一会子功夫写出来把他打发了?”
探春笑道:“二哥哥的脾气大嫂子你还不知?既知道了是美人,又是薄命早夭,就这会子功夫,还不够他写上十篇八篇的?”
宝玉回过神,有些羞涩的道:“搪塞之作而已,只恨我才薄意浅,不能安亡者芳魂罢了。”
众女皆知他脾气最是以女儿尊贵不过的,闻言虽有些无奈,倒也不好说什么,好在宝玉又打起了精神,向她们讨诗看,李纨便道:“今儿来时看到往你屋里搬了好俊的一盆白海棠,正好她们几个也有兴,就以那白海棠为题、限十三元韵各做了一首。因这个缘故,我们诗社就叫‘海棠诗社’了。”说着拿了诗稿过来。
宝玉忙接在手里,看一首,赞一首,一手抚案长叹道:“我本来也想着做一首,谁知竟有这么多珠玉在前。‘斜阳寒草带重门’,‘淡极始知花更艳’,‘借得梅花一缕魂’,都自何处想来!我竟是不敢提笔了!”顿了顿,又问道,“不知这回夺魁的是哪个?”
早在他近来时,黛玉便已抽身去看廊外的梧桐了。宝钗正端详着那边汝窑花囊里供的白菊花,闻言转过脸来淡淡一笑:“却是我承让了。”
宝玉眼中升起淡淡的疑惑,欲言又止。依他之见,宝钗的海棠诗固然含蓄浑雅,可探春的那首亦是不遑多让,二者皆不及黛玉的新巧秀逸,那方才是天外仙笔。本以为夺魁的定是黛玉,为何却成了宝钗?他却不知,众人原皆道以黛玉诗为上的,只是李纨力推宝钗之诗极显闺秀品格,黛玉的虽才气飘袅,到底肆意了些,不及宝钗的态度珍重。她既是诗社掌坛,且一番话说得也极合道理,故而众人也便心悦诚服。
荣国府的宝二爷素来没有掩饰内心的喜怒的本事,即便是顾虑着宝钗的面子未曾将疑惑诉诸于口,可他那因意外而微妙的脸色一变,却是人人都瞧见了。大家素知他待黛玉的掏心掏肺,哪里有不明白的?迎春与惜春素来存在感稀薄,当下益发的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李纨倒不能当做视若无睹,可他若是问出口,她还能摆出一番道理来告诉他薛林二诗的高下之分究竟在何处,可他偏偏就是没说,李纨便也辩白不得。探春纵容有心解释,出于相同缘故,也无从说起。宝钗亦是没意思起来,本来便是几个闺阁女儿的笔墨游戏,是输是赢皆是图个取乐,能赢是好,输了也没什么,被宝玉这一疑惑,倒似是她成了窃名之贼,早知道还不如呆在蘅芜苑打点针黹,也好过沾这说不清辩不得的是非。
黛玉本自恃才力不输于人,对此李纨的评判便颇不以为然,但她深怜李纨青年孀居,对宝钗如今也无甚敌意,且知道她们的道理素来与自己的不是一路,故而对所谓的胜负结果便在无可无不可之间。谁知她倒没有不服,不平的反成了宝玉,未免让她感叹好笑之余,又有着说不出的尴尬。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