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绯闻声跪下,就在东方若情转身接过户部侍郎敬上的第九杯酒时,慕绯的右手紧握成拳缩入袖中,迅速找到了藏在袖子里早就缝好的一个小暗袋...大拇指探入其中轻轻一抹,指尖已沾上了些许神秘粉末...俊俏小太监跪在东方若情身后,目光低垂,容色沉静得看不到一丝破绽。
终于到了最后一杯酒,右相梁惑手捧金杯玉盏走上玉阶,年逾花甲的老臣慢慢跪下,不料身后众臣忽然焦躁不安地议论纷纷。梁惑脸色骤变,圣元节前夕左相冯崇民如何诬告他图谋不轨,在朝中到处散播谣言他不是不知道。梁惑自知墨天诏不在京城,自己不会蠢到独自和东方母女作对,圣元节一过,他再找冯崇民清算!
东方若情迷迷糊糊走上前,握住梁惑呈上的酒杯,指尖微颤,清浅的酒水倒映出她散乱的眼眸...不料冯崇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首道:“梁大人的酒万万喝不得,微臣斗胆,公主殿下难道不知前朝大周最后一位皇帝,就是在宫宴上被诸侯逼宫而死?”
“冯崇民!”梁惑气得面容扭曲:“你简直血口喷人,本官怎可能谋害公主殿下,是你借我的胆子吗?!”
众臣一片哄然。东方若情也惊醒了八分醉意,怒容冰寒:“都给本宫住口!”只听她厉声冷喝,冯崇民的警告没让她退缩,竟更洒脱地抡起酒杯,贴近红唇...“公主!”身后突然传来慕绯的呼喊,紧接着就是一道人影扑到她身侧,东方若情还来不及反应,慕绯一下子夺过她手中的酒,紧握住杯口一饮而尽...那一瞬间,小太监清澈的眉眼里掠过一丝义无反顾的决然,焦灼明亮,犹如烈火。
“木头!”东方若情满脸惊愕,厉声怒喝:“你好大的胆!”慕绯忙又跪下,双眸含泪,颤着声音道:“奴才甘受任何惩罚,但公主真的不能再喝了!”她话音刚落,胸口就袭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剧痛,五脏六腑似瞬间被撕碎。“啊...”慕绯嘤咛一声,环顾四周,眼前全是深深浅浅、明明暗暗的漂浮人影。
东方若情满脸怒容忽然冻住,慕绯复又低下头去,模糊地看见有鲜血一滴滴掉在地上,鲜红惊目,像是她的相思剑上,那颗被血染透的血红琉璃珠...
雪衣,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木头!”东方若情骇然变色,冲上前去,在抱住她的前一刻慕绯终于撑不住毒发,一口鲜血喷在了东方若情大红的宫装上,身如玉山倾倒瘫软下去。
“酒里有毒,真的有毒!”冯崇民扯着嗓子大喊道:“护驾!快护驾!”
东宫乌衣卫拔剑而上,勤政殿前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木头,木头!”东方若情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她抱着慕绯疯了般唤着,捧着她的脸颊,指尖覆住她流血的唇角,自己身上手上都沾着血也全然不顾...慕绯强忍着濒死的剧痛睁开双眸,她的意识已然涣散,只剩剧毒与体内浑厚的曼若陀罗真气殊死顽抗。她猛地抬手扼住东方若情的衣袖,喘息着道:“公主...”泪水涟涟滑落。
“太医...太医!”东方若情焦灼迫切的声音穿透层层混乱,她紧紧抱住猝然中毒的小太监,不知是因为过度惊吓还是别的原因,一颗心犹如坠入深渊,天旋地转。
太医院院使,亦是公主堂兄的东方锦荣隔开混乱的群臣、护驾的乌衣冲到若情面前,他火速取出随身的丹药塞进慕绯口中...东方锦荣替她一把脉,便蹙眉叹息道:“公主,是鹤顶红!”
东方若情目光一凛,浑身怒气上涌。勤政殿前,方才敬酒的右相梁惑已被乌衣用刀剑架住了脖颈,花甲老臣面色死灰,y-in鸷的眼底满是冷笑:
“公主殿下,冯大人,你们为陷害老臣真是大费周章!”
“住口!”东方若情翩然起身,将毒发垂危的小太监交到太医手里。她缓缓走到梁惑身前,一袭染血的芙蓉绣金裙妖冶慑人,森冷的声音如利剑刺下:“梁大人,你的贡酒是你自己从府上带来的,除了你还有谁能触碰!若不是木头挡酒,本宫哪有命听你辩驳!”
“传本宫旨意,右丞相梁大人弑君谋逆,梁府满门抄斩。拖逆贼去东午门五马分尸,立刻行刑!”
※※※※※※※※※※※※※※※※※※※※※
深宫冷夜,东宫仪德殿似乎都能听到梁惑被五马分尸时的凄厉叫喊...
慕绯忽然惊醒过来,金帐低垂,她发现自己竟躺在东方若情的凤榻,身上盖了一条紫貂银丝毯。她刚睁开眼,就有陌生气息逼近来扶她坐起,太医模样的年轻男子掰开她的唇,将一碗奇苦无比的汤药灌了下去...
右手轻轻掩入袖中,慕绯知道自己用毒的分量,这个分量的鹤顶红粉末不足以致死,只足够伤她内腑做出中毒垂死的表象。右相当场治罪,左相冯崇民很快会肃清余党,墨天诏的大军又一直被高逸幽的叛乱拖住,政局动荡,墨党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只是不曾料到毒发后会被安置在公主的床上,慕绯透过纱幔,隐约看见除了来来往往的太医宫女,送她入宫的李公公亦跪在外面,东方若情坐在云龙宝椅上饮醒酒茶,坐立不安。她见慕绯醒来,开门见山便问:“木头,你知道酒里有毒么?”
慕绯唇角仍残留着一抹血痕,虚弱道:“奴才...奴才不知道,奴才是见公主喝的醉了,脸色很不好,又听冯大人担心梁大人图谋不轨,所以才...”
东方若情微有些失神:“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