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汤和送葬的场面也是隆重而排场。
李氏家族本就人多,又因为振富几十年來树立起的声望和儿女们拼搏奋斗來的名声地位,所有能够粘得上边儿的孝子贤孙们也格外多,拥满了进出的街巷,有唢呐在前引路,孝子贤孙们紧随其后,孝帽晃动,孝带飘扬,汇成了一条白色河流,那哭声也是响亮,或高亢,或低沉,或粗犷,或柔细,尽显音色之噪杂,音域之宽阔,音量之壮美。
因为耗用的白布数量太大,而且家家户户都要买刀烧纸恭送给死鬼振富,算是随人事尽人情,柱儿店面里的所有白棉布和香烛烧纸早已告罄,他不得不骑车飞奔至镇子上,驮來新布匹和烧纸,以供应振富在杏花村有史以來称得上“浩大”两字的丧事。
唯一遗憾的是,因为凤儿的反对,振富终是在中午时分被拉到县城里的火葬场火化了,由银行捧回了一具用红绸子罩着的精致光亮的骨灰盒子。
振书把灰白色的骨灰捧出來,端详了好一阵儿,才按照自己的想象,把大块碎骨轻轻安放在寿枕旁,意为振富的头部已经有了着落,接下來,他又捡出稍小的几块碎骨,安放在腿脚位置,意为振富已经有了下根儿了,剩余的那些骨灰面子,则按照振富生前的大体形状,一一铺排在棺椁里,在细心摆弄的同时,他嘴里一直反复念叨着一句话,就是“自己的头,自己的脚,自己的骨头自己找”,意思是,如若他一时分辨不清,错把振富的脚趾头安到了脑门子上,或是把脑壳儿错放在肚子上了,提醒振富,自己要把错放的头脚正过來。
在生活铺排上,更是丰盛有加,让杏花村人头一次知晓了,白事丧宴还要这么铺张,这么讲究。
因是振富的丧事,不仅李氏家族的全班人马开了过來,就连宋姓和贺姓人家也都不自觉地聚拢过來,特别是山外那些跟振富一家有着千丝万缕姻亲关系人家,都不顾路遥山深,纷纷拥进杏花村,带着香烛纸钱等“四祗”重礼,远途前來奔丧,有事体做的,人们就尽心尽意地忙乎着手里的活计,沒有停歇,沒事的,也头顶个白布缝就的孝帽子,人模狗样地蹲坐在灵屋里,帮着照看守灵,吃饭的时候,还要有整鸡整鱼,八大碗十大碟地摞满桌面,酒水也是管够喝,沒有了,就到柱儿的店面里拿,记好账就行,四方的饭馆里摆起了流水席,一天到晚沒停下,到了正饭食,四方的饭馆里显然坐不下,只得到附近人家里搭摆席面,累得四方头昏眼花腰酸背疼,说道,就是在镇子上开饭店时,一天下來也沒这儿累呢?茂青早就成了采买总管,带着几个小崽子东跑西落,不是逮鸡摸虾,就是称面量米,沒有一丁点儿的空闲。
粗略算下來,仅振富出殡的那一天,就有三分之一的杏花村人参加了整个丧事活动,再加上山外赶來奔丧的人口,竟有数百人之多,按照吃饭人数计算,每顿饭不摆上二十几桌酒菜,是拿不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