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花跑进镇大院里报信的时候,这支自发组织起來的上访队伍已经上路一个多钟头了,胡、杨二位一接到报信,立时急得脑门儿窜汗,俩人也顾不得听沈玉花细讲了,摸起话筒,就给拖拉机站的老李挂电话,叫他把院子里的车辆全部开动马力,好去拦截安抚上访人员,他俩人马不停蹄地坐上了大院里的小车,直奔上访队伍的方向疾驶而去。
赶上上访队伍后,二人拦在人群前头,跟上访代表谈条件,拉感情,就差当场给这些起事要命的祖宗们作揖了,经过俩人的死缠硬磨好说歹劝,并许诺两天之内一定会给北山一村老百姓一个明确说法,总算又把这些人劝回了头,于是,这些人纷纷爬上了后期赶到的三台拖拉机,倒扛着标语旗杆,又一路耀武扬威地回到了村子里。
胡、杨二人不得不把沈玉花叫到了办公室里谈话,要求她必须正视现实,顺应群众的呼声,放弃跟“天野”厂的合作,把厂子连同所有产权债务,一股脑儿地送给杏花村吧!
沈玉花守着两位北山镇的最高领导哭了,哭得昏天黑地的,甚至都虚脱得恶心呕吐起來,就像自己亲身生养下的娃崽儿被人硬生生地抢走了一般,她实在舍不得就这么白白地把“天然”厂送了人,但是,她又不得不面对眼前这个残酷的现实,不得不面对急红了眼的村人,以及由此将要造成的严重后果。
最后,她抹着老泪痛诉道,我这到底都是为了啥儿吔,我把自己的心肝掏出來给大家伙儿,人家全当了驴肝肺了,我想不通呢?就是死了也想不通呀。
沈玉花的肺腑之言,说得胡、杨二人心里也是酸溜溜的,却又一时之间不知拿啥话來安慰伤心欲绝的沈玉花才好,他俩只能默默地听着沈玉花的哭诉,都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为慎重起见,胡书记亲自挂电话,把木琴和凤儿叫到了镇大院,同时,也把沈玉花喊了來,杨贤德亲自主持谈话,胡书记做主讲,动员杏花村全盘收购“天然”厂,独家经营。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一种意外的惊喜把木琴和凤儿顶得差点儿窒息过去,她俩绝沒想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來的事情,竟然在短短的几天内发生了天翻地覆地变化,这是她俩从未敢奢望的好事,随之,她俩又不得不为如大山一般沉重的债务而发愁,若要彻底买断“天然”的所有产权债务,就必须拥有一笔天文数字一般的资金才行,就当前“天野”厂的那点家当,就算是把全杏花村人的私房钱都搜刮过來,也是不够的。
她俩渐渐放下了惊喜若狂的心情,倒吸着冷气,讲说着资金短缺的窘处,就好像饥了数天的饿鬼,面对着一大锅干乎乎香喷喷的熟肉,口袋里却掏不出半个子儿來一样,只能流着馋唾饱眼福,而无口福了。
杨贤德再次端起了往日的架势,现出了往日的嘴脸,他皱着眉头挖苦道,瞧瞧,你们瞧瞧哦,这俩人都叫天上掉下來的馅饼给砸晕哩,连句话都讲不出來了呢?我看,你俩也就别拿架儿硬装了哈,赶紧回去,把掖藏在各家各户墙旮旯耗子洞里的钱划拉出來,立马把“天然”这块香饽饽儿买回去,再细嚼慢咽地品尝去吧!
凤儿既喜又忧地嘟囔道,叫人连个心理准备也沒有,这可咋办好,这一大笔钱,就算把全村老少的骨髓榨干哩,也弄不出这么大一笔來呀,杏花村要是能印钞票就好了,一霎霎儿的工夫,就能把钱如数送來,多好。
杨贤德沒好气地回道,你要是能印钞票,现今儿也就不用站在这儿不嫌腰疼地瞎说八道哩,恐怕早就蹲进了深牢大狱了呢?净说些个沒用的废话,想是叫馅饼砸得至今儿还沒醒过神儿來吧!
凤儿现出个鬼脸,悄声说道,人倒是清醒着,就是这么多的票子还不知躲在哪儿睡大觉呐,这么短的时间,到哪儿去弄哦,就算是打谱儿抢银行去,也得给点儿时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