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书猜想,师兄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书房里,秦耀良正歪着身子坐在书桌前,一手托腮,一手玩转着毛笔,不时还咬咬笔头,他两眼放空,一看就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桌面摊开的白纸,没写几个字。
“咳嗯!”叶君书故意粗声咳一声。
惊得秦耀良倏地绷直身板,姿势非常标准地握着毛笔做出专心致志写字的样子。
叶君书无声轻笑,师兄还是个老样子,跟孩子似的。
秦耀良已经做好承受狂风暴雨抨击的准备了,谁知许久都没见动静,他悄mī_mī抬头,看到的不是他阿父那张万年不变的后姆脸,而是……
“师兄,好久不见了啊!”叶君书笑眯眯地打招呼。
“子舟?!!”秦耀良惊跳起来,一阵狂喜,“子舟你来啦!”转而又想到刚刚的状况。
秦耀良飞扑过去,按着叶君书的脑袋一阵蹂躏,“好你个子舟,竟敢吓唬我?看我怎么教训你!”
“别啊!”叶君书哈哈大笑,连忙闪躲,“别弄我头发,发型都乱了……”
“看你还敢不敢以下犯上,说,错了没?”
“我错了,师兄饶命!”叶君书顺势讨饶。
“哈哈哈哈……”师兄弟两笑闹成一团。
玩闹过后,他们才开始说正事。
秦耀良按按叶君书才刚收拾好的头,“子舟,你吃什么了?怎么长这么快?都快赶超我了!”秦耀良比了比,好家伙!都快跟他持平了。
叶君书扬眉,“多运动锻炼,不挑食,多吃饭,多喝汤汤水水,比如骨头汤这些促进骨骼发育的,保管你还能往上窜一窜。”
男子本来发育就比较晚,师兄才十八岁,骨骼还没彻底定型,应该还可以长长。
秦耀良一听,连忙记下来,决定晚上就让阿姆多煲汤给他喝,不然将来子舟竟然比他还高……这个坚决不能忍,他是师兄,应该他更高才是!
叶君书道:“师兄,听师姆说你今年准备参加院试了?”
秦耀良顿时垮了脸,“是啊,阿父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了……”可是他好不想去考啊,他对这个真提不起兴趣。
“阿父已经知道我写书的事了,当场抽了我一顿,还指着我骂了整整三天,不仅如此,他还没收了我所有的稿子,说今年不考个秀才回来就把我的稿子都烧了!”
秦耀良痛心极了,他的心血啊!一想到要化为乌有,他就心疼得要喘不过气来,揪心!
第一本书的成功大卖,让秦耀良一时忘形,被阿父揪住了尾巴,这不,东窗事发,他就被紧迫盯着了。
“阿父真是个老古板!写书怎么了?写书一样有出头之日,考秀才有什么用?万千学子这么多,我又不是天纵奇才,哪里成得了那万中取其一的那一个!阿父……”
秦耀良愤愤不平,说的口沫横飞,到激动处,还激昂地挥起手臂。
叶君书本还听着师兄的抱怨,正巧他对着书房门外,听到外头有脚步声经过,似乎听到了里头的声音,脚步放缓,然后停在门口。
他忙扯了扯秦耀良的手袖,示意他赶紧住口,别说话。
秦耀良没领悟到叶君书的意思,反而奇怪道:“子舟,你挤眉弄眼的做什么?还嘘个啥?你想如厕?还是便秘了?”
叶君书脸一僵,秦耀良无知无觉继续道,“对了,我刚说到哪里了?哦,说到阿父一点也不知变通,霸道!只顾自己的……”
门倏地被推开,秦康泰一声爆喝,“你这个逆子!”
叶君书不着痕迹后退几步。
秦耀良整个人蹦跳起来,他回头一看,阿父正黑着脸怒瞪着他大步踏过来。
秦耀良一个咯噔,猛地后退,果断将叶君书推上前,“阿父,你来得正好,子舟正急着找你呢!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哈!我这就走。”他麻溜地溜到门口,体贴地关上门,整个人跑得飞快。
叶君书:“……”他觉得他应该和师兄割袍断义!
还有没有点义气了?留他一人独自面对先生的怒火……
“学生见过先生,嗯……先生,师兄说话向来都是有口无心,您别放在心上,您的用心良苦,师兄早晚会明白的。”
秦康泰吹胡子瞪眼睛,不过到底没把气撒在伏低做小的叶君书身上,他背着手走到书桌前坐下,一看到桌面没两个字的白纸,横眉一竖,索性翻过来移一边,眼不见为净。
“你的功课呢?”
叶君书忙将这半年多写的文章翻出来,恭敬地放到桌面,而后轻轻移到先生面前,给先生过目。
秦康泰拿起厚厚一沓密密麻麻的纸,细细翻阅。
叶君书心中有些微紧张,他自学半年多,成果就在这里了,他自己看自己写的文章,总觉得哪里不好,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盯着先生的面部表情变化,想知道他是满意还是失望。
可惜看不出什么来。
叶君书站了许久,感觉脚都发麻了,秦康泰才放下纸张,他没有马上点评,而是说道:“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那一段,还记得吗?”
叶君书微微低头,恭敬地回道:“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秦康泰微微合目,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