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第一眼看到她,就像看到花开一般心生欢喜;他说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女生让他有这样的心情;他说他是不善表达的人,但他会用行动证明他有多么庆幸能遇见她;他还说……
一定是魏泽川跟他说了什么,鼓舞了他,怂恿了他。可他明知自己心有好感的人是他的哥哥,他还这样做,他还有没有兄弟道义?这不是趁虚而入吗?
画未对他的感激与好感,顿时因这封信而减少了一大半。
她给魏一聪回了信,就一句话:“我只当你什么也没说过。”
像往常一样,在校园里的很多地方,画未还能瞥到魏泽川的身影。但她瞥到了就转过身去,她不会再像往常一样,与他遥遥相望,默默回应。她不会再对着他的山谷大声呼喊,她知道,无论她如何用心用力,她也听不到他的应答,她能听到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自己的回声。
夏日中午,教室很热,风扇呼呼作响,窗外蝉鸣此起彼伏。画未正在做物理题,门卫在教室门口喊:“姜画未,你妈找你。”
这时候,冯小娥来找她做什么?老爸出事了?她想想都怕,出了教学楼就一路狂奔。
冯小娥穿着黄色的连衣裙、紫色的高跟鞋,撑了一把太阳伞。她神情焦急,满脸细汗,妆都花了。
“妈,咋了?”画未问。
“没咋,你有钱吗?”冯小娥说。
“钱?我有生活费啊,你到底咋了?”
冯小娥面色羞愧:“你有多少啊?反正马上就放假了,你都借给我,唉,我这段时间手气太背,输惨了……”
“那就不要再打了嘛!”画未又急又气。
“我是不打了啊,可还欠了别人的钱,那个人也真不是东西,这种时候来逼我,说我再不还就要……唉,反正是必须马上还,不还不行!我本来是想让你爸拿他的私房钱,可他死活不肯……”
“那你欠了多少?”
“这个你不管!你有多少?都给我!”
画未跑回宿舍拿了银行卡给冯小娥,里面有一千四百块钱,是她绘画比赛的奖金和平时从生活费里节省下来的。看着冯小娥对她讨好地笑,有点贱贱的样子,她既气愤,又心酸。
在食堂里,于采薇问她:“听说下午你妈来找了你,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
冯小娥不在乎大家的指指点点,可画未觉得那些都是丢脸的事。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倾诉,或是寻求安慰。
但她不怕在于采薇面前丢脸,就说了。
于采薇吃着饭,谨慎地说:“上帝在分配婴儿给父母的时候,都是随机的,所以我们拥有什么样的父母,也是随机的。我们不必为此自傲或是自卑,只要珍惜这场生命就好了。”
这道理画未也懂。事实上无论多么精准的道理,在生活残酷凛冽的真实现状面前,也做不了救命稻草。但她很欣慰,终于有一个朋友,能让自己在她面前放下所有顾忌,坦然面对生命中的真实难堪。
画未的暑假里,冯小娥依然流连于牌桌之间,看来她手气不错,还了画未的钱,给姜爸菜钱时出手大方,每天都喜形于色。姜爸依然平静地料理家务。他激动时的唯一一句话是:“我的私房钱不能动,除非你把我杀了,那是我留给画未读大学的。”
画未白天背书做作业,晚上在灯光下画画。
于采薇参加了暑期提高班,有一位老师是知名插画家,因此学费也很惊人。
画未不能参加,于采薇就记笔记带给画未,还把画未的作品混在自己的作业里,带去请老师点评。她说:“画未,我不会丢下你的!我能走多远,就带着你走多远!而且,和你一起走,我也更有动力呢。”
一路走来,画未也得到过很多鼓励与支持,可没有一个人像于采薇这样,将她的梦想与自己的梦想捆绑在一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前进。
八月高温,干旱,滴雨未落,长江水位急退。画未和所有人一样,渴盼着下雨。陆昊天和表兄妹被家人送到一个气候宜人的风景区避暑去了。他本来不想去,他想和画未一起等久旱之后的大雨,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听妈妈的话做个好孩子。
黄昏,画未接到于采薇的电话。她说提高班要结束了,她要充分利用资源,让画未再挑几幅作品来,她拿去求鉴定。画未才想起有一幅她花了很大力气的画留在了宿舍的书桌里,就马上坐公交车去学校拿。
校园里落叶满地,没什么人。她跑到宿舍拿了画,一群男生正从女生公寓门前走过。他们裸着上身,穿着球裤,抱着足球,神情亢奋,高声说笑。
“真痛快!我早就看不惯魏泽川了!”
“这回他彻底洗白了,哈哈!”
“就是!九月份的比赛也输定了!”
他们看到了画未,有个人不怀好意地说:“哟,这不就是那小子的妞吗?”
“这下惨了,孟姜女要哭倒长城了。”
“哈哈!”
男生们走了。
画未像被一群蚂蚁叮咬了一样难受。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朝球场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她又折回来,走几步又折回去,她折回来折回去,反复几次,汗水都流下来了。突然她拔腿就往球场跑。
她脑海里是魏泽川踢球的样子:碧绿草地,高远天空,蓝色球衣,魏泽川踢着球恣肆奔跑,意气风发,那么骄傲。
足球场空荡荡的,杂草茂密疯长,有几支蒿草窜得老高,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