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赶他走,在医院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多少生命从这里诞生,又从这里结束,她说到底也是不爱待的,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只是她害怕这样的陪伴会让她依赖,没有任何东西,比得到以后再失去来得可怕,她怕自己承受不住失去依赖的感觉。
所以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一个人真的很好,不去奢望得到不会失望。也不会害怕。
“温先生,虽然病房有暖气,但是你还是去让护士给你一张被子吧,不然半夜着凉了不好。”赶不走,只好作罢。
温绍庭没动,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一阵细碎的动静,黑暗中有一道影子晃着,然后就看见他宽厚的背影走出了病房,没多久就抱着一张被子走了回来。
夜色渐深,寒冬的脚步逼近,病房里却很暖。
怀孕了以后陈眠也开始渐渐嗜睡,没多久她就睡了过去。
温绍庭躺在沙发上,并没有睡着,双手垫在脑后,黑暗中睁开眼睛,也瞧不清那里面的眸色,暗沉沉的一片。
窗帘没有拉上。夜空中一轮皎月散发着凉薄的亮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她的病床边上,他动了动身体,看向病床上的人,隐约看见她的轮廓。
又想起她苍白的面孔上坚硬如铁的倔然和隐忍。
他对感情这种事情没有认真思考过,从前一段失败的感情让他对女人都是避而远之,可眼前的这个女人给了他一种不用的感觉,那是一种很深刻的冲击的力量。
第一次见面她的倨傲冷然,再见时她温婉柔软,第三次在职场上她自信独立,后来慢慢地,无意地发现她隐忍在背后的故事。
她像一颗白桦树,生长在荒芜的沙漠上,孤独而艰难地努力生活,努力乡下扎根,向上生长。
仿佛什么打不倒,又仿佛垂死挣扎。
不经意的一次次碰撞,她身上那种力量成了致命的吸引力,不断地将他吸附过去。
明知道她爱着一个男人,明知道她已婚的身份,他还是不受控制的被吸引。
只是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样深刻的爱,才能够让一个女人在一次次伤害中依旧我行我素地守着那个男人,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想着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嫉妒的情绪,嫉妒袁东晋那个男人,可以拥有她,并且让她为他生孩子。
陈眠睡到半夜的时候,忽然被咚一声巨大的声响给惊醒了。
她掀开眼帘,睡意都被惊散了,就着模糊不清的月亮光线,看见温绍庭那高大的身躯从地板上爬起来。她没有出声,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安静的病房里甚至能听到他低声诅咒了一下,带着几分懊恼的意味。
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但她强行憋着,不敢笑出声,生怕惹恼了某人,等她好了会遭到打击报复。
温绍庭简直就是郁躁到不行,身上穿着正装浑身不自在不说,这间虽是医院的vip独立套房,但是这沙发又小又窄,对于身高近一米九的他来说,躺在上面腿挂了一大截在外面,就跟躺在一张婴儿床上没有区别,稍微动一下就摔下来了,简直就是令人发指。
从退伍之后,多少年都没有睡得这么憋屈过?
他重新躺下来。忽然转头看向陈眠这边。
这一瞧,正好瞧见了她明亮的眸子亮澄澄的,淬着微凉的月色,不用开灯都能想象得到她唇边上的笑意。
“很好笑?”男人微凉的嗓音如同窗外皎洁的月色,令陈眠一怔。
他居然能看见她醒了?
陈眠不知道,他当兵时候的夜视视力,当然,她的位置也有微弱的月光,一双眼睛睁得那么大,除非他是瞎子才会看不见。
陈眠抿唇一笑,笑的十分隐忍,她不愿意展露太多,怕激怒了这个男人,“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温绍庭忽然起身迈步径直走了过来,还顺手打开了灯,霎时间,明亮的光线逼着她眯着眼睛,半响才重新睁开。
抬眸,就清楚看见温绍庭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他低着头,哪怕他拥有一张俊的迷死人的脸,此时那一张面瘫脸半夜里怪吓人的。
“陈眠。”他菲薄的唇动了动。
陈眠咽了咽唾液,紧张地开口:“怎么了?”
“你为什么一直赶我走?嗯?”
暗沉的嗓音浅浅淡淡的,配上他那一双温漠的眼睛,陈眠莫名奇妙竟觉得这男人浑身带着一折怨气。
这摔了一下,就开始找茬了。
“没有。”
“没有?”
“真没有。”
“那你刚叫我回去是什么意思?”
陈眠眨了一下眼睛,硬扯着唇说:“我这是怕你睡不好影响了明天的工作。”
温绍庭从喉咙里轻哼了一声,那模样竟有些傲娇,“你还真是敬业!”
他的眸色沉了沉,脸上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别的表情,只是淡淡的道,“我睡不好,你也别睡了。”
“……”
“温先生,我是孕妇,需要休息。”不就是笑了一下,他用得着耍着花样来报复?心底对他带给她的一点点感动轰然倒塌,果然是不用太感动。
“我瞧着你很精神,白天睡太多了,这会儿应该不用睡了。”刚瞧她睡得那个香甜,他却窝在那鬼沙发上久久无法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滚下地板,心情实在阴郁。
“温先生,我是被你吵醒了……”
“怪我?”
陈眠盯着他渐渐沉郁的脸色,虚弱地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