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冥轻笑了笑:“我怕你会哭。”他其实也怕自己忍不住,此番离别,再见不知是何时,前路未卜,困难重重,他们还要面对甚么,一切都不得而知。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伶俜知道他是认真的。她想了想,点点头,故作轻松道:“那我就多睡儿,省得我早起。”
苏冥伸手揉了揉她散开的青丝:“刚刚让你累着了,睡罢,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伶俜弯着唇拱在他怀中,熟悉的气息抚平了她先前的烦躁,也是真得有些累了,不知不觉就安然睡去,苏冥何时离开的,她竟然不知道。
隔日早晨,伶俜其实醒来得很早,身边空空荡荡的让她不由得有些失落,她本想起来去送一程苏冥,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去,只躺在床上发呆,直到午时,府中的丫鬟唤她去用膳。
一家围桌而坐,舅舅宁任远向来是不多问她的事,就怕碰到她的伤心处,但这段时日来,宁璨给他说了太子来了杭州不同寻常的举动,他不得不问了,思忖了许久,吃得差不多时,宁巡抚才斟酌着措辞开口:“十一啊!太子和你到底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对你?”
伶俜持箸的手僵了僵,抬头看向舅舅,又淡淡看了眼旁边睁大眼睛盯着她的表哥和舅母表妹,心知估摸着一家子已经商量过这事,想了想,有些无奈地笑道:“舅舅,你们也看出来了!”
宁任远道:“璨儿同我说过太子对你的态度,我觉得不太对劲。”他微微顿了顿,“世子死在他的魏王府,是不是被他害死的?”言下之意,太子是因为她而害死世子。
虽然不尽然,但也确实跟她有关。伶俜不愿舅舅卷入这些纷争中,微微叹了口气道:“世子确实是在魏王府犯病发狂,不过太子也确实没杀他,杀他的是沈侯爷。”她说的是句公道话,宋玥虽然黑心黑肝,但他向来不屑于撒谎,他说过那日并不是他掳走的她,她其实还是相信的。如今看来,要下杀手的只会是沈瀚之。恐怕是先前沈鸣调查从前的事被他知晓,为了掩藏真相,保护宋玥,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宁任远摇摇头:“虎毒不食子,也不知道当初沈侯爷是如何下得了手大义灭亲的。”说完看了眼自己儿子,“若是璨儿出这种事,我是宁可杀死自己,也不忍心伤害自己儿子一根汗毛的。”
宁璨嘿嘿地笑。
伶俜心中冷笑,有何下不了手,毕竟那个可能登上帝位的宋玥,十有八|九也是他的儿子。两个儿子之间取舍,必定是选择那个能带给他无尽荣华富贵和权势的那个。
宁任远想了想又道:“十一,你放心,舅舅会尽快帮你在杭州这边安排一门妥帖的亲事,好让太子死了那贼心。”
伶俜握在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桌面,急忙道:“舅舅,我不会再嫁人的。”
宁任远皱眉道:“说甚么胡话!咱家不兴三贞九烈那一套,何况你姨母告诉过我,你跟世子都未圆房,咱清清白白地出阁,不怕!”
伶俜哭笑不得,去年来杭州时她确实还是完璧之身,但前几日一切都变得不同,现下她身上还带着昨夜苏冥留下的痕迹呢!她想了想,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地小声道:“舅舅,姨母弄错了,其实我早已就已经是世子的人,先前年纪小,怕她担心我的身子,方才骗的她。”
“啊?!”宁任远大惊,连带着宁璨都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愕然。
伶俜不动声色错愕的模样,心道正好趁此打消他那点心思,于是继续道:“舅舅放心,十一和世子虽然情投意合,但也并非一定要三贞九烈地守寡,只是到底已经是嫁过人,再嫁恐怕只能做人继室,还要为别人抚养儿女。与其这样,不如自由自在地过一世。”
宁任远叹道:“可你到底是女儿家,没个依靠怎么行?”
一旁的宁璨抿了抿唇,忽然一脸正经道:“父亲,与其让十一去别人家受委屈,还不如就留在咱们自己家。肥水不流外人田,孩儿娶她就是。”
宁任远和夫人张氏先是愕然地一愣,继而相视一眼,表情中竟然生出一丝福如心至的火花,伶俜头皮发麻,深感不妙,果不其然,只见舅舅朝宁璨点点头:“你这几年一心一意准备科考,爹爹想着好男儿先博取功名再考虑终身大事,也就没同你母亲张罗过你的婚事。你现在这一提,我倒是觉得是个好主意,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就是如今本朝并不推崇中表婚,你又要科举入仕,只怕是会有影响。”
宁璨本是打算至少中了举人再提这一茬,今日听父亲口风,怕他给表妹先谋了亲事,于是提前说了出来,还还以父母会反对,不想竟然一拍即合,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赶紧笑着道:“这事儿不用担心,只要不大肆操办,夫妻和睦恩爱,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反正律例也是听从民便,皇上自己不也娶过表妹为妃么?”
宁苒嘻嘻笑着附和:“若是表姐成为嫂嫂,那就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
伶俜都有些无语了,舅舅这一家子也真是太不讲究了些。她刚刚都说了自己已经和世子圆过房,他们就半点不在意么?她清了清嗓子:“舅舅表哥,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十一好,但表哥一表人才,前途无量,该娶一个家世相当清清白白的女子。十一不过是个寡妇,哪里配得上表哥的。”
宁璨听她这样说,不高兴了:“十一怎么就不清白了,怎么就配不上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