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铮回了神,自忖失态,便将目光转开。
“你今天气色看着比上回好多了,脸都有血色了。”俞眉远嘻嘻笑着,绕着他转了一圈。
上回见他时,他一脸的苍白,今天脸色倒红润了些。
“咳。”霍铮将拳置于唇前,轻咳一声。他倒不知道自己脸红了。
“长宁公主呢?她唤我过来何事?”俞眉远见他一直不开口,有些无趣,便想起长宁。
“长宁等你等得不耐烦,在殿上睡着了。”霍铮搁下笔,缓道,“也没什么事。她那个猴脾气,听说你进宫就想找你玩,又嫌别处规矩多,我这里最自在,就邀你过来了。结果你来了,她倒跑了。”
俞眉远“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又朝《竹林踏马图》上扫了几眼,霍铮见她注意力一直在画中少女上打转,生怕她一会再问出古怪问题来,便迈步朝亭外走去。
“阿远,过来。”
俞眉远只能放下那画,跟在他身后下了雾华轩。
……
霍铮带她到了白兰树下。
白兰树下搭着木架子,挂了幔帐,幔帐下头摆着宽大的罗汉榻,榻上铺了翡翠簟子,四周靠了圈大迎枕,榻上还安了张方几。
俞眉远望去,方几之上摆满碟碗茶盏,都拿盖子扣着。
“坐吧。”霍铮招呼她坐在自己对面,一面伸手一一打开碟碗。
青瓷碗碟里装的全是吃的。
剥好的葡萄青翠欲滴,里面的小核都被挑掉,堆在素色的碗里,看着就叫人直冒口水;晶莹的荔枝剔透如凝脂,一打开便甜香扑鼻;去了皮的枇杷,还是用蜜汁浇透,琥珀色泽,十分诱人;杨梅倒没去核,紫红发黑,绒球般讨喜……
俞眉远瞪大了眼。
都是新鲜且稀罕的水果,除此之外,几个碟子里则是些干果点心,全出自宫里御厨之手,松子百合酥、玫瑰凝、猫儿饼,形状漂亮,个头却小,恰好姑娘一口一个,不会沾唇。
霍铮已经摆好茶盏,倒了杯暖茶推到她身前,见她半晌没吱声,不由笑道:“知道你……们今天过来,我特意备下的。长宁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你先吃着,不必等她。”
俞眉远抿唇看了他一眼,觉得他那笑有些调侃人。
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就让她吃,这次见了面,怎么还是吃?她在他眼里就这么馋?
不过眼前这一桌子东西,竟然样样都正合她的口味,倒是十分难得。
“给你。”霍铮用银果叉戳了块荔枝肉递给她,“毓秀宫那里人多,饮食侍候必不周全,晚上你就和长宁一起在我这儿用了饭再回去。难得进宫一趟,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俞眉远接了果叉,含进荔枝,顿时满口香甜。
“嗯。”俞眉远爽快点头,她也不想回毓秀宫,对祭舞更没兴趣。
眼眸满足地一眯,她感慨道:“真羡慕长宁,有你这样的兄长疼爱。”
霍铮又挑了颗葡萄给她,眼也不抬地道:“有什么好羡慕的?你要喜欢,我也做你兄长。”
他这些心意,本就都是给她的。
“咳。”俞眉远被葡萄酸得皱眉,咳了两声,下意识拒绝,“我不要你做我兄长。”
并非葡萄酸,是荔枝太甜了。
“那你想要什么?”霍铮挑了眉望她。
“我要你……”俞眉远反射性接话,可话说一半她也不知道要接什么,便生生卡住。
于她的回答只剩下三个字——“我要你”。
霍铮给听愣了。
俞眉远反应过来,大窘:“不是,我要你做朋友。”
被他这么直直瞅着,她的热气从脚蔓延到脚。
霍铮低声笑了。
“我做你兄长不好吗?还可以借这身份帮你挑个好婆家。”半晌,他方道。
那笑里,便有些涩意,听不分明。
不知为何,这话让俞眉远心里膈应了一下,满桌的美食似乎忽然失了味道。
她扔下果叉,淡淡道:“晋王殿下真是古道热肠,连这事都要管。”
这口吻,这神态,霍铮知她不高兴了,像小女孩似的发脾气。
“听你这语气,莫非你还嫌弃我做你兄长不成?”霍铮饮了口茶,笑道。
“怎么?难道做朋友,你就不待我好了?非要成兄妹?”俞眉远反问他。
霍铮笑着长叹一声,只道:“好,都好,不管你与我是朋友还是兄妹,我都好生待你,行了吗?”
“稀罕!”俞眉远得了便宜又卖乖,不以为然地拈了颗杨梅送入唇中,忽然来了兴致,压着小几的探过身去,咕哝道,“说起亲事,霍铮,你心里有人了?”
“有什么人?”霍铮一抬眼,就瞧见她唇上沾染的杨梅红汁,心里便想起梅羡山陵墓里事来。
“画里头的姑娘!”俞眉远也不知自己为何对这个问题充满探究,她并非喜欢对儿女情长寻根究底的人,只是这事搁到霍铮身上,她便莫明其妙想要知道。
上辈子《竹林踏马图》中可没有这个少女,画中少年洒脱却寂寥,如今添了个人,凭生一股携手天涯的率性圆满来,让她格外好奇,到底谁家姑娘能成为他画中之人?
“……”霍铮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记着那幅画里的人。
“好眼熟,是不是我认识的人?”俞眉远蹙了眉头,在记忆里挖掘着可以对号入座的人。
“别瞎猜!”霍铮忍不住在她额前弹了一下,“长宁来了。”
她再好奇下去,他就快招架不住了。
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