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凉如水,秦湛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薄薄的轻雾里。
顾辛夷趴在栏杆上把贾佳洗干净的御宅屋从晾衣绳上拿了下来。
404宿舍,童如楠依旧一口一个女神地喊着她,戴着耳机看着更新的动漫;卫紫还是例行每日锻炼,在瑜伽垫上做着伸展。
顾辛夷就没那么轻松了,她在拼命补着作业,从概率论到高数,每一科的作业量都颇大,她只能找了贾佳的借着看。
贾佳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顾辛夷有没有原谅她。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童如楠和卫紫都下意识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不动声色地继续着。
顾辛夷看着她们偶尔闪烁的眼神,轻声说了句嗯。
贾佳的眼睛亮了一下又熄灭下去,说:“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买。”
顾辛夷很想说不用了,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
大抵人都是这样吧,做错了就想着补偿,补偿地不够又觉得对方没有真的原谅。
“那你暑假回来给我带一包新疆葡萄干吧。”顾辛夷道,“我在淘宝上买,店家说太偏远地区不能包邮。”
童如楠转过来问她:“什么是太偏远地区?”
“对新疆来说,太偏远地区是江浙沪以南,包括江浙沪。”顾辛夷捧着脸默默叹息。
宿舍里爆发出一阵笑声,顾辛夷也跟着笑起来,几日来的阴霾在笑语里挥散开。
贾佳是新疆人,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还说会带一些红枣和核桃。
顾辛夷这会终于把作业补完,将明天上课的书放进御宅屋里去。
御宅屋被洗的干干净净,上次贾佳无意中在御宅屋上弄得黑色痕迹也消失不见。
一切如初。
可顾辛夷知道,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睡前她又看了一会手机。
童如楠和卫紫在qq里和她说,她出走以后,贾佳就在宿舍里哭了,后来又出来找她,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贾佳是真的知道错了,也幸好你原谅了她。她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只要有人敲门,她都是第一个去开的,就想着是你回来了。”
顾辛夷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她转而翻看了微信,秦湛对她说晚安。
可她实在是睡不着。
前段时间,她习惯了每天都抱着丁丁入眠,把头买进丁丁软和的绒毛里,而现在她不想再抱丁丁了。
她把委屈说给秦湛听,秦湛微信总是回复很快。
“那我可以自荐上位吗?我也有个丁丁。新丁丁,没人用过的。”
顾辛夷:“……”
隔着屏幕,顾辛夷脸上的红云没人能看得见,她也就大着胆子回复:“你的不是叫小秦湛吗?”
秦湛很好商量,他说:“总归最后是你的,你叫它什么都好。”
顾辛夷:“……”
顾辛夷被他的厚脸皮打败了。
停了一会,秦湛叫她带上耳机听电话。
电话里是秦湛在唱歌,唱的是披头士乐队的名曲《heyjude》,没有配乐,他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清浅温和,像是在她的耳边呢喃。
他唱“tyour.(嘿,不要消沉,唱首忧伤的歌,让自己振作些,记得心中常怀有她,生活才会变得更美好)”
秦湛一遍遍反复唱着,通话时间在不断拉长。
顾辛夷就在他的呼吸里沉沉入睡。
同学里除了室友,没人知道顾辛夷离宿舍出走这回事。
辅导员金三胖也不知道,但给他们上高数的伍教授可能知道。
没有任何缘由,伍教授延长了高数作业的提交时间,顾辛夷拿着抄来的作业莫名心虚。
伍教授圆圆脸圆圆眼睛都在笑,大大的肚子都随着笑意震动:“我收到了学生无名氏的意见反馈,说是因为高数作业难度过高,大大占用了和女朋友的约会时间。所以从这周开始,我们的作业延迟到周三交,你们看行不行?”
他这话一出,地下闹哄哄一片,恨不能双手双脚赞成。
还有学生夸他:“老师,你真是善解人意!”
伍教授捧着圆溜溜的肚子,摆摆手道:“我也是有青春的,想当年我和我夫人……”
“您和夫人恩恩爱爱,虐死一片单身狗!”学生打断他的话,伍教授也不气恼,憨憨地笑起来,笑得傻兮兮的。
一阵吵闹之后,伍教授又一本正经地开始板书,外漂亮。
顾辛夷抿抿唇,也认认真真地记起笔记来。
贾佳依旧坐在她身边,但后头不再是炮叔了。
炮叔坐在离她们很远的左侧。
炮叔似乎浑不在意贾佳的坐位变化,时不时又踢了前头人的凳子,兴致勃勃地说着些什么。
贾佳也不再时时刻刻注意着炮叔的一举一动,把精力全放在了伍教授的讲解上。
顾辛夷看看贾佳,又看看伍教授,最后视线定格在伍教授的脸庞上。
伍教授年龄已经很大了,退休后返聘重新站上教学第一线,但他没有秃顶,白发也显得人格外有精神,脸色红润,眼神明亮,他穿衣打扮都很整齐,喜欢穿格子衫,各种颜色,天冷了就加上马甲背心,仿佛有人精心打理。
——在几乎所有人的眼里,这个为他操持家务的,是他一直挂在嘴边的“夫人”。他们相处融洽,举案齐眉,从青春年华相伴到了夕阳迟暮。
但顾辛夷知道不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每个故事不一定会有好的结局。
贾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