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庭紧蹙眉头,五官更显幽冷清寂,他随手从一旁提起一根玉管狼豪,紫得发黑的毛尖高高悬在白宣上,他却又不知自己又应该写些什么。
跪在地上的凝香早就汗透衣衫,手心里的汗水甚至有渍进掌心下的毛毯之势,她暗暗在自己衣角上抹了一把,方感哆哆嗦嗦再放回地上。
胆小不曾见过世面的凝香本就惊惧欲死险些晕厥,再见二殿下这副不痛不痒似在琢磨什么的神情,她几近shī_jìn生怕一不留神自己的小命就被他给取了,急急开口为自己脱身:“恪生少爷拜入殿下的麾下,老爷又和殿下交好,殿下看在旧情上且听奴婢一言,算是奴婢恳求殿下了!”
容庭有些疲惫地闭上眼,这一切终究是不能逃避的宿命,明明前世已经将此秘辛寻思过无数遍,今日却要坐在含玉宫里听人一字不差宣之于口,更何况还是在沉璧的面前……他是决计不能让旁人污了她双耳的,便开口道:“玉姑姑你先下去罢。”
闻言,薛沉璧的心陡然沉了下来。
她贴身侍女凝香找上姜鸢这等有头有脸的人替她开路求见容庭,宫闱是何其难进的地方,她一个寒门小姐的侍女怎可说进就进。而姜鸢又是凉薄的性子,薛沉璧曾听肃京中一些极是反感牝鸡司晨的长公主容璇的说书人透露过,长公主府上下极尽淫奢,长公主是爱磋磨人的性子,于是为了解闷,在府里养了一批奴隶,从容熙那里收了气碰了钉子心情不顺就下令逮住其中一个施以酷刑。说书人还说,长公主上下酷爱此解闷解乏之法,连姜鸢都不例外。姜鸢生性残忍狠毒,面上有多伪善贤淑,心中就有多肮脏卑劣,她这等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怎会难得好心助凝香一臂之力,必定是得了什么毁灭薛府和南安侯府的把柄。
是关薛府上下安危,无论她能不能从瑞玉的身体中脱出,也不能眼睁睁瞧着薛家再一次毁在姜鸢手中,薛沉璧更要看看凝香此番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如此一来更是不能半路出逃,瑞玉不能说出威胁悲痛的话,但若她打着太后的旗号杀一杀容庭的锐气,硬要留下听这个墙脚也未尝不可。
薛沉璧拿捏了分寸上前道:“承殿下之令,奴婢便去泽福宫看望太后,若太后问起殿下,奴婢定会提殿下回了太后。”
她低眉间,容庭已然做出决断。他细细看着薛沉璧那半是渴求又半是威胁的姿态,便知她是执意要留下。容庭转念又想,沉璧前世被人蒙在鼓里糊涂了一生,到被姜鸢凌.虐至死恐怕还不曾知道那些刻意隐瞒下的肮脏之事,他这辈子若要护她周全,若再任由她一概不知眼下四伏的危机,那会再一次眼睁睁瞧着她被人往火坑推去。
胸中顿时有些血气翻涌,容庭脑海中几次浮现起他前世最后一次见沉璧时,她歪在水牢中那支离破碎的身体,血肉模糊的一团已经难以看出人形,周身碎肉斑斑,已有凝固之势的血迹蜿蜒宛如秋天最后一片落叶,昭示主人此刻无力回天,兜兜转转,他心头的那片叶子终究还是被无情寒风吹落枝头,摔在泥泞中再不能意气风发。
容庭眼底浮起一抹悲哀笑意,不知是嘲笑他自己太过自负还是含恨薛沉璧被人折磨而死,唇齿间似乎都有丝丝苦涩之味溢满至喉,嗓音清冷如同含玉山上破天荒头一回凝绝的含玉泉水:“太后那里今日本宫还不曾亲自请安,待此事了了,你便随我一同前往,眼下暂且候着便是。”
这一番隐隐约约的凄楚模样瞧在薛沉璧眼中颇有些困兽犹斗的猥琐意味。容庭他纵横权术不会听不出她弦外之音,意欲保全姜鸢可又碍于纪家出身的太后,自古孝义与情义难以两全,他只得允她留下。
薛沉璧心中暗暗自得,低头觑了姜鸢一眼,果不其然对上她羞恼嫉恨的灼辣目光,薛沉璧一并不去理会,只退到一旁暗中观察起凝香。
姜鸢见不得旁人好,何况还是深得太后心意的纪瑞玉,纪瑞玉牢牢将太后的一颗真心攥在手心里。虽然太后对她也算是亲厚,可比起瑞玉,那点宠爱欣赏的不足之处便越发明显起来。太后反复叮嘱她自持身份莫要做些失了皇家体面之事,却不曾苛责瑞玉,更有甚者,太后不顾辈分之差,最后竟然生生动了要将瑞玉赐给容庭的心思!
这种姑侄结亲之事在百姓之中视为亵渎纲常,但在皇族中实在不算什么,届时颁个旨意抹去纪瑞玉的身份,再替她重新按一个新的身份便可随心所欲嫁于容庭。
姜鸢曾听长公主说起过,陛下破例分封南安侯之女为公主的原因有二,一是战功赫赫的南安侯傅昀本就身居高职,若再加封一步,便是权势滔天,陛下定不会容许此等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遂赐了个恩典,封其独女为公主,这其中二则似乎是陛下对南安侯傅昀的王妃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爱屋及乌在丢下个赏赐实则不算什么。
去了一个南安侯府的南阳又来一个泽福宫的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