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了我俩!到时候还要被送进衙门里去,我不干了!钱我也不要了!你且让我走罢!”

李大壮从未被人这么当面数落恐吓过,登时怒从胆边生,放下手里厚重的棺盖,一个箭步就飞跨到朱二身上,黄土四散飞扬呛得朱二连声咳嗽。被开了一半的棺盖斜斜靠在棺椁上,微微露出棺中小姑娘秀气纤巧的一双足。

李大壮用力撞了朱二几下,撞得他眼冒金星。李大壮抽了他几个耳光:“听不听老子的话?起不起来?”

朱二鼻青脸肿蹭在地上挣扎,沙土钻进他的鼻子,朱二结结实实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李大壮猝不及防被喷了满脸口水,正要抬手去擦又被倔脾气上来的朱二一个空子压在地上。朱二牢牢钳制住李大壮的关节,压得李大壮难得不能动弹一回,朱二眼泪大把大把砸在李大壮颈子里:“老子可没有本事花钱消灾,老子不要进衙门!”李大壮见着朱二哭心里越发憋闷,举起拳头又要去揍,一时间二人滚在土地里扭打成一团,泥灰草叶沾了全身。

歪在石碑边的灯笼晃晃悠悠,里面的焰火跳跃了半天,终于在一阵没由来拂过的风中彻底熄灭。

有沙哑如砂砾擦过瓷瓶的喑哑嗓音划开夜的枯寂倏地传来:“好吵……”

朱二死死抱住李大壮的腰怒不可遏地训斥:“怎么,被老子说中了,果然鬼怪出来勾魂了罢?”

李大壮被挠地浑身□□:“妈个巴子,敢跟老子这么说话,鬼你个头啊!”

一只小手轻轻搭上棺椁,指尖透着些许病态的青白,手掌靠在棺沿上发出一声突如其来的闷响,衣衫素白的小姑娘从棺材里慢慢坐起来,露出一张白得诡异的脸,她揉着额头:“你们……好吵……”

李大壮:“……”

朱二:“……”

林中栖息的鸟儿扑棱着翅膀争先恐后飞出林子,整座山蓄势待发。

“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六号七号两天有事,请个假哈,后面开始照常日更,么么哒。

☆、第二章 薛忖进京

到了八月里,天气便一天凉过一天,偶尔也能见着几只离群南飞的大雁,扑棱着一双乌灰的翅膀,孤寥清寂地在苍穹之下低低盘旋。荷花塘里的荷花亦是日见消枯,枯黄颜色从桃红的花尖蔓延至花蕊,花瓣悉数凋落,亭亭净植的翠绿花茎终是颓败萎靡做了淤泥。

且说那赶着秋试的薛忖,大热天在家中待着总是觉得心烦意乱,见了经书也耐不住性子看下去,翻过几页“之乎者也”随手就放下了。手心汗水微微晕开了纸上墨迹,薛忖看着泛黄纸页上的模糊字迹,不知不觉间心思又飘到了九霄云外去,思绪缭绕几里竟幻想起大周帝都肃京的奢靡繁华,幻想起肃京完全别于安和县的嫣然景致,心中对薛怀的嫉妒就更是深刻一分,如此一来入了魔障那圣贤书更是触碰不得。

薛家老母见宝贝孙子总是郁郁寡欢,茶不思饭不想,书看得也不大爽利,迫不及待就去询问薛忖。薛忖缄默不答,姜还是老的辣,薛母套了半晌的话终是得知薛忖的“难言之隐”。薛母奔去薛耀房中,死活令薛耀早日将薛忖安排入京,薛耀拗不过薛母,心底寻思着薛忖这样和那离家多年的大儿子相处相处也好,便爽快地寻了马车车夫,置办好了薛忖行囊就待薛忖择日上路。薛忖见此安排妥当,二话不说就辞了安和县众父老乡亲一个人上京来。

在薛忖临行前,薛忖胞妹薛锦绣从一旁钻出,七八岁的小姑娘是府中最年幼的孩子,自小被娇生惯养,脾气也倔,横起来力气也极大,薛锦绣生怕薛忖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小手死死扒住薛忖大腿不放,嫩白指尖揪住薛忖衣角软着嗓子执拗道:“哥哥坏!哥哥坏!丢下绣绣一个人在府中,绣绣不依,绣绣也要和哥哥一起去肃京。”

张若芷听了差点没晕过去,不顾自己身为正室夫人的仪态,脚步生风地冲到薛锦绣身旁掏出手绢擦擦她颊边汗珠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赶路离家的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说干就干的,可别误了你哥哥的行程……”

“绣绣不依,绣绣就是要和哥哥一起去。”薛锦绣双眼叉腰眼睛一瞪:“不让绣绣去,绣绣就不吃饭!”

薛忖见此也忙跟着劝,无奈薛锦绣太倔,骄横至极,抱着薛忖大腿死活不肯撒手。薛忖见着天已经大亮,再不走城门处便会尤其拥堵,届时更是难以出城。薛忖索性将薛锦绣抱上马车,他低头瞧着臂弯里睁着大眼睛瞧他的小女孩道:“那便带你去罢,只一点我要告诫你,去那贵人家中定要谨言慎行,别被人嫌弃。”

“你疯了!”张若芷拽住薛忖衣襟,目眦欲裂恨不得将薛忖生吞活剥:“你妹妹胡闹你却也跟着发了昏胡闹?”

“既是绣绣想去长长见识便是极好,正巧看看京城里人家官家小姐怎么过活的。”薛忖仰头看着薛府半旧牌匾,那脱了漆的牌匾隐隐露出里面的木头,他挑起嘴角冷笑:“到底是京城大富大贵的人家,哪里像我们过得这般清贫?”

张若芷听此一言甚觉有理,心中觉得薛怀的孩子能在京城过得那般舒畅惬意,而自家子女却只能缩在这个偏僻的小县城里不稂不莠地过完一生,心口顿时恶气难忍,仿佛有千万斤重的石头压得她难以喘气。

张若芷松开手指,十指半掩在衣袖下紧紧握成拳,指甲缓缓刺入手心,她垂眼道:“好好照顾好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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