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肆!”杨珍横眉倒竖。
“咳……不得对先生无礼,先生谨慎乃是好事,便让先生放心吧!”张偕假做虚弱,病殃殃的咳嗽了声,让谢同君赶着马车上前。
两军相距不过五十多米,但气氛却好似突然紧张起来。杨珍对着崔林怒目而视,等到马车近前,他“唰”的一声打开几近透明的车帘,沉声道:“先生不是要看个究竟么?看看吧!”
车辇中,张偕身上穿着一袭华贵的锦衣,虚弱的侧靠在车壁之上,露出半张脸庞。
“崔大人,下官驭下无方,请大人恕罪!”崔林刚刚往前走了两步,刘郡监忽然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对着帘内长身一揖。
“呃——你!”他还没起身,忽然短促的叫了一声,整个人“咚”的一声倒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杨珍。
与此同时,车内珠帘崩裂,张偕猛地从车内弹跳而起,“唰”的抽出谢同君腰侧长剑,一剑刺入崔林心脏。
变故陡生,一时间,空气静的让人发寒,只听得到珠子在车辕上“噼噼啪啪”的跳动声。
“你……”崔林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口中涌出一口鲜血。
“县尉、县丞已死,尔等待如何?”张偕将长剑归鞘,站在车辕之上扫视着众人。
资阳兵卒面面相觑,片刻后忽然一哄而散,转身就跑。
“进城!”张偕一声令下,大声道:“一不得惊扰百姓,二不得虢夺财物,违令者!斩!”
新军齐声应诺,驱马进城。
☆、人心
一举攻下资阳之后,张偕只让军队稍作休整便继续赶往临邛跟董云他们会合。他这次立了大功,先是打下了朝廷七千军队,再不费一兵一卒攻下资阳,董云于情于理都会做出个激赏的态度。
果然,军队一到临邛城外,董云便早已率领三军候在城门外面,张偕生性谨慎低调,离城门还有五十多米便从马上下来,一路走到城门口处,朝着董云深深拜下:“张偕拜见少主,幸不负少主重托。”
董云朗声大笑,扶着他不让他拜下去:“仲殷此次立了大功,不必多礼。”
张偕坚持一揖到底,温和浅笑:“为少主效命乃是臣分内之事,又岂敢因此废了礼节?”
董云笑意加深,赞了他两句,两人寒暄两句,董云身边的几人也纷纷上来道贺,高声谈笑着往城内走去。
谢同君走在他后面一点,一边分心听他们讲话一边暗暗观察董云身边多出来的几个人。
他左面的男子年约二十上下,名叫陈容,原是临邛县尉身边的文书,他个子很高,菱形脸,眉毛很浓,高鼻深目,一对眼珠子乌沉沉的,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很幽冷的感觉。他身上穿着一件极普通的长布衫,头发用蹟巾束起,上面插着一根木簪。
右面那人谢同君从前远远地见过几次,本是天令军头领杨禅,他身形高大,身着青色甲胄,眉毛倒竖,眼如铜铃,虽然看起来十分年轻,但下巴上却留了一溜儿大胡子,说起话来声如洪钟,但并不粗鲁,反而给人一种颇为礼貌的感觉。
“夫人的腿伤如何了?”寒暄半晌,董云忽然回过头来,关切的看着她。
旁边张媗下意识揪紧了她的袖子,微微低垂了头。
谢同君早在心里站了阵营,未免以后牵绊太多,此刻并不愿与董云太过亲近,只淡淡的笑了笑:“多谢少主关心,臣妇身体尚可。”
“那就好。”董云微微一愣,勉强笑了笑,脸上多了几分黯然。
男子们大声说笑,相互礼让着回了府衙,谢同君正不知何去何从,前面陈容突然侧过头来,对着身边跟随的两名亲随说了句什么,那两人立刻到她身边跟她解释说府宅早已备好,并带她回去休息。
张媗一直紧紧跟在她身侧,失魂落魄的目送董云进了营帐,手指绞在一起,微微发白。
谢同君正转身,忽然瞥见一道探寻的目光往这边看来,回头便看见樊虚那双冷冷的眸子若有所思的从张媗身上扫过,紧接着似嘲非嘲的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谢同君心里警铃大作,猛地伸手掐上张媗胳膊,低声道:“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张媗吃痛的皱眉,嘴唇发白,似哭似笑的轻嘲道:“他竟是从头到尾,也没看我一眼……”
“先回去。”谢同君想起刚刚樊虚的眼神就觉得很不舒服,拉着张媗往回走,一路上,因为身旁还有外人,也不好跟她多说什么。
两人一回到房间,张媗就再也忍不住,躺在床榻上默默流泪,一副伤心欲绝生无可恋的样子。
谢同君叹了口气,对于张媗这个地地道道的古代女子来说,丈夫和家庭就是一切。也许追到临邛已经耗尽了她平生所有的勇气,所以她心里的执念有多重,现在就有多难受。
谢同君无从安慰起,只好招呼着绕梁跟她一起将辎车上的细软等物收拾下来,等把杂事忙完的时候,已经天近黄昏,伸展了一下酸麻的四肢,又在屋宅四处转了转。
董云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很大,里面辟了两块菜地,菜地里种着白菜,旁边用竹子搭成架子,架子上爬满了黄瓜藤子,几条翠绿的黄瓜挂在藤上。
这个时代的黄瓜不叫黄瓜,而叫胡瓜。谢同君不客气的从藤子上摘了两条下来,到另一侧的井里打了水上来冲洗了下,胡瓜一进口,满口都是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