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宅,府里十分清静。张偕提着一只桶,一手拿着木瓢往菜地里浇水。他似乎已经养成习惯,每每搬家,居住的地方总会留着一块菜地。
张媗朝谢同君眨眨眼,带着绕梁回屋了。谢同君其实也十分好奇,走到他身旁开门见山的问道:“武王是不是打算和冯家联姻?”
张偕手上动作未停,浅笑着看她一眼:“夫人遇见冯姑娘了?”
“你怎么知道?”谢同君一怔,接过他手里的木瓢,顺势坐在台阶上,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水花。
张偕随她坐下,颊边笑意不变:“我从冯府出来时,恰看见冯家大公子赶着一辆马车进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谢同君转移了话题。
这段时间张偕很忙,日日早出晚归,两人已经很有段时间没这么悠闲地坐下聊天了。
张偕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笑眯眯的看着她:“夫人数数我浇了多少棵菜,就知道我回来多久了。”
谢同君翻个白眼:“我才懒的数。”
“方才我回来时,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下邳传来的。”张偕将一卷薄兼从广袖中取出递给她。谢同君心里正挂念着绕梁的事,笑嘻嘻的找了个借口遁走,回到房间看谢歆的传信。
谢歆的家信一如既往地简洁明了,简单的交代过家中状况之后,缣帛里掉出一张薄薄的帛巾,正是杨珍日日挂在心上的绕梁的卖身契。谢同君放下心来,正打算把缣帛拿出去交给绕梁,忽然瞥见缣帛当中还有另一张帛巾。
她将帛抽出,粗粗一扫下来,却险些惊掉了魂。
留阳郡地动之后,张偕虽然托谢歆和徐贤帮忙打听张淮的消息,但邓姬却怎么也不放心,竟然带着两个孩子,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谢歆托人四处寻找打探,却迟迟没打听到她的消息。
一个女人,两个孩子,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在此之前,对邓姬的印象,顶多停留在淳朴胆小、顾家贤惠上面,可经此一事,谢同君却忽然觉得十分震撼。
可除了震撼,更多的却是无尽的担忧。
邓姬不过一介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她带着两个孩子在乱世里头乱跑,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年迈的梁姬承受着长子一家四口尽数失踪的消息,又能不能承受的住?谢同君耷拉着眼皮,只觉得心跳加速。她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拿着帛巾出了门,将之交到张偕手上。
“怎么了?”瞥见她一脸的沉闷凝滞,张偕面上笑意还未散去,可一看见帛巾上消息,笑意也渐渐凝在唇角,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仲殷……对不住。”看见他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意,谢同君的心脏猛地抽了下。
自张淮生死未明,张偕虽然看起来面色如常,但谢同君却知道他其实一直没放下心来。现在邓姬又出了事,而谢歆应张偕之请求照看张家妇孺,虽然她觉得这件事与谢家没有关系,毕竟腿长在邓姬身上,她若下定决心,怎么都会逃出去的。可现在她生死未卜,此时此刻,除了道歉,谢同君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偕一怔,露出一抹苦笑,安慰道:“此事是大嫂自己的决定,她若铁了心想离开,即便伯梁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谢同君放下心来,随即又有些担心:“那你打算怎么办?”
张偕眉尖若蹙,半晌没吭声。
先不说桓军此时内外交困,他根本脱不开身,就说邓姬已经离家半个多月,谢歆差那么多人都没找着,半点儿音信线索也无,他即便是找,又该从何处找起?
“仲殷。”他的面容虽平静,但眼底却流淌着一股难言的悲切,谢同君心头倏地一痛,使劲儿握住他指尖,低声安慰:“大嫂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说到最后,她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话说出口,张偕不会信,她自己更不会信。邓姬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即便此时是太平盛世,也难保她不会遭遇什么意外,更何况如今律法崩塌、战乱四起?
没过两天,冯氏与桓如意联姻的消息就敲定下来。虽然如今诸多不便,但桓如意给足了冯氏面子,三书六礼一样不少,婚期就定在一月初。
这期间,张偕再次修书一封给梁姬,谎称张淮夫妇已经到达梁城与他会合,并请求张俭照顾好娘亲与幼弟。
为了桓如意的婚事,桓军上下都十分振奋,张偕等人更是忙的脚不沾地,连好好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就连谢同君,也因为张偕的关系而被冯蘋格外看重,三番几次邀请她和张媗过府相聚。
就在冯蘋出嫁的前一天,谢同君这日正在家中练剑,忽然瞥见门外两道熟悉的粉色身影,连忙收了剑势,静静等着。
来人果然是子苏流苏两个丫头,看见她手上寒光凛凛的剑,流苏想起自己吃过的亏,吓的身子一颤,连话都不敢多说了。
“怎么了?”谢同君开门见山。
“曹掾夫人有礼。”子苏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这才站起身子,笑意盈盈道:“我家姑娘想请夫人过府一聚,不知夫人今日可方便?”
谢同君一怔:“冯姑娘明日便要出阁,今日……”
“夫人不必担心,家中琐事已经备好了。”子苏善解人意的微微一笑,为她让开路。既然冯蘋早已经考虑周全,谢同君自然应了,换了件衣裳便随她们去了。
到了冯家,刚刚转进冯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