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同君倚在他肩上,闭上眼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想起那日在城外他为逼她离开,故而出言相激的情景,低声呢喃:“我不信你……”
张偕默然无语,执着她指尖轻轻一吻,声若蚊蝇:“对不住……夫人,再信我一次如何?”
“你可信吗?”谢同君抬眼看他,眸色淡淡。
她爱张偕,可是她也不信张偕。几次三番,每每危难之时,这人总会千方百计的将她往别处推,这在他看来,或许是对她的一种爱护,可是谢同君不想要这种爱护,这种在他有难时置身事外的感觉,让她觉得不安而恐惧。如果那日她没有领会到他的真正用意,没有带着桓军出城与他会合,他是否也会跟他大嫂和一双侄儿一起躺在那冰凉的雪地上?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而她曾经却是抱着怨恨离开他,在得知真相过后,她内心又该是怎样的惊痛和后悔?
张偕抬手,轻抚她如云的秀发,低声喃喃:“夫人且信我一次又如何?那日城外,夫人的决绝之语尚在耳内,偕此生宁愿拖着夫人碧落黄泉,也不愿再听一次那伤人至深的话语……”
☆、称帝
桓如意体恤张偕痛失亲人,给了他几日假期允他料理长嫂后事,可如今情势危急,张偕不可能永远待在张府不出门。再者,他本就心智坚韧,很快便将悲痛掩于心底,仍像往常一般去武王府议事。
这日清晨,谢同君仍像往常一般端着药碗往张媗房里走,自从亲眼见到邓姬和两位侄儿的遗容,她就因承受不住打击而昏厥过去,现如今虽然已经缓过神来,却因此大病一场,整日里只能无力的躺在榻上以泪洗面。
这时候天气已经进入初春,万物复苏。谢同君享受着难得的温和日光,多日来压在心头的沉霾渐渐消弭,正在她转过庑廊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那鼓点声一阵急过一阵,像是要将整个房顶都掀翻。她心里一惊,不知怎么吓了一跳,手中陶碗猛的掉落,黑浓的药汁溅满素色长裾。
谢同君心如擂鼓,猛地转身往府外跑,可还没跑到外头便跟一个人撞了满怀。
“怎么了……怎么了?”她猛地回过神来,抓住脸色惨白的绕梁前后摇个不停。
“徐帝……薨了……子还……入主昭阳宫……”绕梁声音颤抖,几乎站立不住。
“什么意思?”谢同君瞪大眼睛,绕开她猛地跑外奔去,外面光晕流叠,阳光刺目,恍恍惚惚似在云里梦里,她脚下不停,几乎一个趔趄跌到廊角下面。
“同君……”慌乱中,有人一把抓住了她。
“发生什么事了?”谢同君崩溃的失声哀泣,两条腿不住地颤动着往地上跪去。
张偕面色如常,那双总是温润的眼里平静的吓人,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泽:“子还入主昭阳宫,称兴武帝。”
历史重合了!
兴武帝——桓缺!
张偕的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又是疑惑又是探究的看着她:“夫人为何如此害怕?”
早在新军攻打平西郡之前,其实他们已经料到会有这般结局,子还拥兵四十万,赤炎军又早已归顺与他,称帝一事,势在必得。
“子还……子还……子还就是桓子——桓家的子孙!桓家不只有桓如意,还有——唔!”
她瞪大眼睛看着张偕,却见张偕面色坦然,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揽住她的腰。神色温柔而淡静,他凑近她,低声道:“这世上,只有两个姓桓的人。”
被他这种波澜不惊的态度所感染,谢同君总算冷静了些,不禁有些懊恼刚刚的失态。
张偕见她面色惨白,一把将她带进怀里,抱住她低声喃喃:“夫人又何须担心?无论如何,我总是会护着你的。”
两人手挽手进了寝室,谢同君只觉得屋内的气氛逼仄的吓人,虽然张偕面上笑意盈盈,可越是如此,她越是没有勇气将一切和盘托出。
“你们……你已经想好对策了?”她忍不住结巴了一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偕眸子微眯,弯腰将脱下的素履摆好,继而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夫人刚才为何如此慌张?即便是子桓军来了又如何?我们虽不如他势大,却也绝非任人宰割之辈。”
谢同君知道自己露了破绽,不由得有些心乱如麻。她虽然很想将真相告诉他,却害怕说出真相之后,即将面临的一切。
如果她不是谢家大姑娘,自然也不会是谢歆的妹妹,张偕的妻子,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不会再是她的。可是如果不说,如果张偕他们因不知真相而吃了大亏,甚至丢掉性命,她又如何能安心?
她到底该怎么做?是说出真相,还是……将有所一切深埋心底?
“张偕……”话到嘴边,本想一鼓作气,可开口的那一刹那,所有的言语像是堵在了嗓子眼里,看到张偕湛然有神的双眸,她心虚的垂下头,声音低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你妻子会如何?”
“你怎么会不是我妻子呢?”张偕微怔,继而想起什么似的,温柔的扶住她肩膀,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低声道:“你我二人已有夫妻之实,莫非夫人想赖账不成?”
没料到张偕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谢同君大大的一怔,心里的不安瞬间消散了几分,转而又有些难过:“如果,我并非谢家大姑娘呢?”
“哦?”张偕静静地看着她,心里的猜测呼之欲出,他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