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赶上“前半段”。
姜先的表情很诡异,屠维却很平静:“又跑了,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儿。”
卫希夷摸摸鼻子,不客气地问道:“你们说什么啦?”
“不都告诉你了吗?”屠维不动如山,“就说说学话的事儿。唐公问你的,你都教了?”
“啊,当然啦,干嘛藏着掖着呢?”
屠维叹了口气,咕哝一句:“长傻了。”
“嗯?爹你说什么?”
“没什么,方才在公主面前,说了的话,你是认真的?”
“是呀。”
“还要北上?”屠维皱了皱眉头,难得地犹豫了起来,“还回来吗?”
姜先也紧张地望着卫希夷,他有些吃不准,卫希夷答应了风昊,回去给风昊做些事情,北上之后,会不会再南归?还是像祁叔玉一样,虽有封地,依然住在繁华的龙首城里?
卫希夷想了一想,有些犹豫。祁叔玉的事情,她是必得对屠维讲的,可是现在让姜先也旁听了,合适吗?有祁叔玉在北方,再将他孤零零放在北方,未免有些薄情。但是!屠维生在蛮地、长在蛮地,族人在蛮地,族人在屠维的心中十分重要,让他离开这里,在北方没有任何根基、生活习惯也完全不同的地方生活,合适吗?
这些都要与屠维深谈的。
屠维道:“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儿,好啦,你慢慢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我在新冶会停留……唔,三天吧,够用了吗?”
“够啦够啦。”这事儿得跟屠维商量着来,可不能自己胡乱下了决定了。将自己在南方的城池一部分赠与獠人,是因为地方是她的,她可以处置。但是屠维是父亲,是个活人,她就算再厉害、再有了身份,也要尊重屠维的决定。
屠维不动声色地看了姜先一眼,一眼,姜先便起身说:“前半段已经说完啦,后半段你们慢慢聊吧,我也须回去想想,怎么与南君说话了。”
当你十分得意自己能够春雨润物一般不动声色地将心爱的姑娘追求到手,做成了人生中最聪明的一件事情,却猛然被姑娘的亲爹点破,并且姑娘亲爹还不客气地说“这些都是我用过的办法”,暗示你少对他闺女耍心眼儿,你也会想快点跑路回去想办法。
卫希夷理解地道:“你忙去吧。”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姜先连忙说:“你与伯父久未见面了,快些去陪伯父吧。”
“哦,”卫希夷看他急匆匆地离开,回来靠在屠维身边坐了,抱着屠维的胳膊,将头搁到屠维肩上,“有点灰溜溜的,爹,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啦?”
【你也不想想他对你做了什么啦!能让他完整走出去,我脾气可好了!】屠维没有顺着女儿的话往下讲,而是说:“说吧。”
“什么?”
“从一见面,你开心之后就有心事的样子,有什么事,是不能对我说的呢?”
“那个。”
“嗯?”
“爹你跟我小时候见过的,有点不太一样了哈。”卫希夷小心地试探着。
“是啊,老了。”
才不是说这个!“不是,小时候……也不是,就是,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像王了,不太像我以前看到的了。”
屠维失笑:“过了七年,我闺女告诉我,她小时觉得我缺心眼儿。现在看我不是那么缺心眼儿了?是也不是?”
卫希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松开了屠维的胳膊,整个儿趴在了屠维的肩上,仔细端详屠维线条刚毅的侧。屠维也不催她,歪歪头,好笑地与她对视。半晌,卫希夷才咕哝了一句:“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呀?”
“……没你们苦,也没你们想的那么苦,”屠维将女儿揽了过来,慢悠悠地晃着,一如七年前那般,“以前你还小,家里的事儿,有你娘,我多插的什么嘴?外面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能知道多少?”
“可是很奇怪,为什么爹以前不想谋一城一地,容下族人呢?我们从来不抱怨爹娘不封君,可是爹刚才说的办法,不是不能有自己城池的人呀。还有王,也不是会压抑臣下的人。为什么……”
屠维道:“还有呢?”
“就一句话,今天爹的样子,让我以为,您不该是久居人下,做个侍卫的。”
“做封君可不容易,即便是王,不是也险些不好了吗?我是想保全族人,可不是想让他们繁华一时,而后寂灭。有什么,比与当时很稳妥的王在一起,更能保全他们的呢?”
“……”卫希夷想说,这有点没出息了。
屠维道:“他们得慢慢地来,慢慢地明白他们老一套必须改变,与我想法一样,大家才能好呀。所以我带着他们,愿意出来的人出来,不愿意出来的人,我不强求。出来看的人多了,懂得多了,大家的想法慢慢才会变。那是我的家,不能因为家人一时不理解变化,就将他们抛弃,就觉得他们是累赘,是该死。”
“嗯……”卫希夷不好意思地将头埋到父亲的胸前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