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肃泰帝浑不在意,只悲伤的转向苏太后,“自太祖皇帝陛下起,这几十年来,皇室与世家门阀之间的冤冤相报,还不够多吗?由此被卷入的无辜还少么?!因为前人恩怨,导致一生遗憾的人,亦是比比皆是——母后,当年前雍覆灭,异族肆虐中原,天下民不聊生,先人好不容易才驱除胡虏,恢复衣冠!”
“迄今不过区区数十年!”
“现在四境虽安,然而帝都接二连三遭遇动.荡,并非秘密,大睿根本不是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
“母后纵然是苏家之女,亦是我大睿太后——是孩儿的生身之母!”
“孩儿求您,念在孩儿的份上,也念在这天下苍生的份上,准了孩儿这一回,好不好?!”
“你拿天下苍生来压哀家?”苏太后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纷纷,“你当真哀家是无知妇人了吗?!且不说卫氏母子根本没重要到可以关系天下苍生,就算他们真的那么紧要,这天底下连皇帝也不是不可取代的,他们两个……凭什么不能死?!”
肃泰帝苦涩道:“有太祖皇帝陛下与先帝在前,母后以为,如今执掌朝堂的那几位,包括燕侯在内,谁还会相信孩儿?”
苏太后微怔,世家门阀对于大睿皇帝的不信任,她是知道的。
因为苏少歌之前为了防备肃泰帝效仿显嘉帝,上了台就翻脸不认人,还专门私下跟苏太后沟通过。
苏太后与娘家关系非常好,也听苏少歌保证,绝对不会做得太过份,以至于将肃泰帝架空成傀儡之类——所以苏太后是做过劝说肃泰帝跟苏家和睦相处的准备的。
没想到后来局势突变,青州苏现在得集体回老家,当权的变成了简虚白,苏太后失望之余,对于简虚白跟肃泰帝之间是否可以和睦相处,只要吃亏的不是肃泰帝,她自然不会操这个心了。
现在肃泰帝提到这个问题,苏太后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方收了泪,淡声道:“所以你就要拿亲姐姐的命,去换取他们的信任?!”
她再次冷笑出声,“只是先帝虽然不在了,还有哀家这个亲娘在,你有什么资格,越过哀家,卖掉自己的亲姐姐?!”
“那么母后想怎么样呢?”肃泰帝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缓声说道,“世家门阀,包括苏家在内,都不会信任孩儿——所以如果孩儿不主动示好,寻求与他们冰释前嫌的途径,君臣之间的隔阂,就永远不会消除!”
“君臣相疑,自顾不暇,能稳住国中就不错了,又有什么余力,去针对四境?”
“长此以往,大睿怎么可能不转盛为衰?!”
“也许靠着太祖与先帝的遗泽,在孩儿在世时,还看不到大睿的覆灭——但想到今日还安居乐业的大睿,在孩儿手里走向凋敝,孩儿委实无法接受!!!”
肃泰帝抬起头来,他的目光炽热,如同熊熊的火焰,他的神情,却反而很冷淡,望去竟有种破釜沉舟的固执,淡声道,“孩儿幼承庭训,从来都是以做一代明君为目标!如果无法达成这样的愿望,反倒落下庸碌无能的名声,孩儿宁可现在就死在母后跟前——毕竟,这是无论苏家还是母后,在孩儿刚刚知事时,就一直告诉孩儿要做的事情,不是么?!”
苏太后惨笑着落下泪来:“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才要死给你看,你也要死给哀家看——既然如此,索性咱们母子两个都别活了,就这么去地下见你姐姐可好?!”
太后不吃他这套,肃泰帝却也不在乎,只道:“数十年恩怨,皇室与世家门阀之间结的仇恨委实太深了,虽然如今庶族在朝中亦颇有势力,但没有一个带头的人,到底一盘散沙,难成气数!孩儿要想延续先帝所铸的这场盛世,目前必须与世家门阀联手。”
“然而孩儿是天子,又有太祖皇帝陛下与先帝的例子,他们根本不会相信孩儿所给的一切保证!”
“毕竟他们当年在先帝、在皇祖母那儿,听过太多的甜言蜜语。”
“之后都成了谎言。”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燕侯,他不是正统世家门阀出身,做不到为了一己之私,视天下苍生为无物——但世家门阀那边,也只有一个燕侯!”
“就算是相对来说心最软的燕侯,其实也没有说可以为了天下,不顾一切的。”
“他也要为他的家小考虑,而他对孩儿也不能给予太多信任。”
“何况是卫溪等人?”
“孩儿只能赦免卫氏母子,表达孩儿与他们和解、与他们冰释前嫌的诚意!”
“虽然孩儿知道,仅仅这么做,他们亦不可能完全信任孩儿。”
“但做总比不做好——凤州卫氏这次输得很惨,除却绝嗣且至今无人继承的江南堂,在海内六阀中,卫家现在处境最是堪忧!如果孩儿在眼下连卫家女与卫家外孙都愿意手下留情,无论如何都是向着世家阀阅让了一大步!”
“纵然他们心里仍有疑虑,纵然他们私下不以为然,纵然他们怀疑孩儿是在故作仁善……可是至少燕侯有了为孩儿斡旋、化解皇室与世家门阀之间重重猜疑的理由。”
“如今世家门阀还无力篡位,他们怀疑孩儿之余,也未尝不想与孩儿和解,毕竟数十年勾心斗角下来,任谁都会累的。”
“何况长年内斗的后果,他们都看得出来。”
“孩儿递的这个台阶,他们十有八.九,会踏上去的。”
“即使他们心里仍旧有防备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