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不是普通的请安架势,元靖帝皱了皱眉,“平身,除夕夜持玉牌入宫是有何事?”
赵文山却没有起来,跪伏在地,大声道:“臣罪该万死,在此阖宫欢庆之夜,搅扰了皇上雅兴,心实惶恐。只是臣发现了一桩要事,不得不赶来禀报,请皇上容臣禀明情由。若臣之冒死进言,能洗清这桩冤屈,臣纵百死,也可瞑目。”说罢,又是一通郑重叩首。
太华殿里霎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而诧异。不少人亦将目光投向了宁妃,就见她也是一脸茫然。
元靖帝心虽不悦,瞧见那枚玉牌的时候却只能强自忍住,“先帝赐予平国公府这枚玉牌,自可免此罪名,有事直说吧。”
“自晋王之案后,臣奉命追查冯英余孽,在审问几名宫人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关于宁妃娘娘和三公主的事情。这是臣匆匆拟的文书,恭请皇上御览。”赵文山将身子伏得极低,双手高举过头顶,掌心捧着一封火漆封住的信函。
元靖帝兴致被搅,脸上就不大高兴,只抬了抬下巴,示意薛保将信函呈上来。
殿中此时已没了旁的声息,薛保的脚步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只有轻轻的摩擦声。远处的天空又升腾起了焰火,爆竹声隐约传来,愈发显出殿里的安静。
宁妃娘娘面色微变,一双拳头紧握着,像是随时能站起来似的。
她的旁边坐着三公主,也是一脸茫然,凑过去低声问道:“母妃,小舅舅在说什么?”
“安静听着!”宁妃的声音短促,脸色却有些苍白。
上首元靖帝将信函拆开,抖出其中五张摞起的纸笺,慢慢的往下瞧。他最初脸上还带着不耐烦,目光匆匆扫过,似未细看,渐渐的面色就变了,越王下瞧,脸色就越难看,到得最后几乎是铁青色的。
老皇帝的手在微微发抖,看得底下一众人也是心惊胆战。
猛然传来重重拍案的声音,元靖帝怒气冲冲的将纸笺拍在案上,霍然起身,“胡说八道!”
“皇上息怒!”几乎是在同时,底下一群人齐齐出了座位,诚惶诚恐的跪成一片。
赵文山却在此时挺起了脊背,“皇上,臣所奏之言,句句属实!元靖十六年十一月三十,京郊城外的农妇陈氏刚刚诞下的孩子被人抢走,也是在那天,宁妃娘娘诞下了孩子,却被偷龙换凤。臣发现此事后惶恐不安,连夜审讯了当事宫女,之后又亲往京郊查证,那陈氏一家已被逼离开,派人访查之后,今日终将其寻回。皇上,陈氏如今就在我府中,她的容貌,几乎跟三公主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一番话如石破天惊,跪在地上的众人均是惊诧万分。三公主震惊之下,惊骇的望着赵文山,仿佛骤然间没明白这后头的含义。
皇后在元靖帝拍案而起的时候已站起身来,在听到元靖十六年之语时便是面色一变,待得赵文山一番话说完,已然微不可查的后退了两步,久病未愈的身子尚且虚弱,面色惨白。
元靖帝手里还捏着赵文山呈上来的信函,那里早已将前因后果及审讯口供等写得明明白白。他怒斥了一声“放肆”,却还是下意识的去看皇后的反应。
皇后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与元靖帝目光相接时稍稍躲闪了一下,旋即清了清喉咙,“怎么可能……皇上,此事太骇人听闻……当年宁妃生产,臣妾也是记得的,那时候大公主还养在臣妾那里,臣妾还特地带她去看过,确实是个公主。是吧?”她看向坐在下首的大公主。
大公主是宁妃的长女,宁妃生产前诸事不便,皇后为表关怀,特地将大公主带到自己身边,免得再给宁妃添麻烦。
彼时大公主已是九岁,已经能清晰记事了。
殿中所有的目光几乎都下意识的聚集在了大公主身上,大公主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全是震惊,说话却是斟酌着的,“当时母妃诞下胎儿,皇后娘娘听说诞下的是公主,特地带我过去看。我们过去的时候,那孩子确实是个公主。”
只这么一句话,就叫皇后面色更白,如雪上加霜。
——皇后过去之前已经得知宁妃诞下的是公主,那么不管她和大公主赶过去看到的是什么样子,都不能绝对说明宁妃诞下的就是公主。
皇后是礼佛之人,平常仁心善口,这会儿下意识的念了句佛。她自十一月就开始缠绵病榻,今晚虽强打精神,到底精神不济,这么情绪一波动,身子就有些发软,忙靠着几案站稳。
元靖帝将一切皆收入眼中。
最初的震惊和愤怒过去之后,他很快恢复了一个帝王应有的镇定,将目光投向宁妃,“宁妃,你呢——当初是你诞下的孩子,你应当知道实情。”
宁妃的脸已白如宣纸。
她原本是跪在地上的,却在赵文山开口奏禀时不自觉的站起身来,手掌紧紧的扣着旁边的桌案。
“臣妾当时……精神不济,产后晕了片刻,醒来的时候,嬷嬷告诉我诞下的是个公主。”宁妃似乎攒了很大的力气,才颤抖着声音续道:“但是臣妾记得,晕过去之前看到了那个孩子的后背,有个胎记……臣妾……”她口干舌燥似的,猛然抓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胎记?”众目睽睽之下,元靖帝自然不能问那是什么胎记,只是将目光投向了三公主。
三公主的身上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