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支风的名字,林迪菲不免头大,也暗自纳闷,此画既是他的珍藏,凭他刚刚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削成人棍的凶恶样子,又怎肯拿出画来供自己欣赏。
不过这幅画却是难得的佳作,越看越觉得画技妙,意韵横生。
流云眼波微动,瞳眸深处浮起一丝异样之色,只片刻,又变回方才的云淡风轻,手指指向画卷的腰际,幽幽说道:“娘娘可看得出,这幅瘦菊图是残本。”
林迪菲顺着他指引凝神一看,果真发现,在他手指停落的地方,有一段纤细起伏的线条。那条线条之下的描摹,虽然与其上的部分浑然一体,但细细看来,仍可从纸张的泛黄程度以及色彩的微微差异判断出,那线条是一段陈年的裂痕,连接着原画与修补的部分。
“真是如此,为什么会这样?”露出惋惜的表情。
“作画之人与支风有莫大的渊源,分别之际,迫于情势,将此画撕做两半,一半交与他,一半给了另一个人。”
听到这话,林迪菲的直觉是,这残画背后大有故事。
“那为什么不找到那个人,将画补全呢?”
“这也正是他多年来的心愿,只是,茫茫人海,生死浮沉,找到那个人,补全这幅画,又岂是件易事。”
尽管他说得朦朦胧胧,自己也听得懵懵懂懂,不过看到美好的东西残缺不全,且听他说来,其中似乎还隐藏这一段可堪哀伤的生离死别,林迪菲倒是真心遗憾的。
于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揽过那幅画卷,细细端详起来。
“娘娘若是真的喜欢此图……”
“不不不,我只是看看而已,并没有想要的意思。”急忙把画送回他手中。
别说没这个想法,就算是真的想占为己有,也要有那个胆子才行。
流云把画细细卷起,悠然说道:“这幅画是支风所有,娘娘若是真心想要,也需经他首肯。”转身将画轴递给立侍一旁的墨缘,再从他手中接过另一轴,“不过,我曾照此临摹了一卷,仅止形似,还望笑纳。”
本是谦逊的言语,但他说来,却没有半点委曲的感觉。
林迪菲接过画轴,展开一看,又是一惊。
这幅临摹的画,同原本比较,除却颜色稍新,外加没有那条细缝之外,几乎是一模一样,花瓣的蜷缩、的厚薄、枝叶的形态,极其细微之处都毫无二致。由此推断,残破的真品自然也是由他修复的。
林迪菲把画卷起,握在手中。
能够得到这样一幅画,委实是值得高兴的事,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是闷闷的,像堵了一团棉絮。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
望着那抹妃色的身影消失在留仙园尽头,给露反身走入亭中。
暴烈的阳光斜斜地入画亭,在那片纯白的衣袂上投下极其明亮的光影,耀得他双目微眩。那张淬玉似的脸隐没在影里,看不真切。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过他的骇人手腕以及堪称残忍的处事手法,给露断然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恍如谪仙的少年,居然有那样一副心肠。
为了掩饰四人并不是乐坊学徒的真相,他用一包剧毒、一个火摺,不费力地让乐坊上上下下一百余人永远闭上了嘴巴。冲天的火光吞灭了那些醉人的衣香鬓影、飞舞彩袖,葬身烈火中的的歌女舞姬们,那些正值芳年华月的女子,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死。
为了肃情逸王府中的奸细,他漫不经心地在名册上勾出一个个鲜红的圆圈,于是,落笔之后,日出之前,被圈住名字的人,以及他们的家人,甚至是跟他们交往稍稍频繁的人,统统悄无声息地,永远闭上了眼睛。
至于为了帮逸王争取到入京的机会,他又一手制造了多少起满门抄斩、弃市凌迟的悬案,给露已经不记清了,也巴不得忘记。
移目寻找到乖巧地坐在长板上,用粉嫩的手指轻轻擦拭琵琶弦的少年,给露稍稍展颜。
毕竟,自己和弟弟的命,也是他保下来的,以这个作为冒男宠之名为他办事的理由,也的确足够充分了。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苟且偷生,又能持续多久。
给露定了定神,踱步到他面前。
“想必公子已经试探出王妃的真实身份了。”
“没有。”极平静的回答。
“公子一向洞察人心,又怎么会……”语气带着深深的难以置信。
“还需费些时日罢了。”
“不知公子把那幅临摹的瘦菊图给她,又是何意?”
“她身边有一个侍婢,正是支风一直寻找的人。”端起素瓷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江居远终是要为十年前的心软付出代价。江家的风光日子,不多了。”
林迪菲居住的地方,华月院中。
小蝶在院子里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还时不时地跑到在垂花门边往外张望,小小的手帕被搓得满是褶皱。心想她出去那么久还不回来,也没有传令过来要留在别处用膳,不知道是玩得忘了时间,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小蝶有这样的担心其实毫不奇怪,相处这么久,林迪菲的子有多迷糊,她太知道了,更糟糕的是,今早她出去没多久,就有人传逸王的命令,要求削减华月院的一切开支,拿出一张单子来,其上的吃穿用度的限额,竟然跟一个侍妾差不多,更过分的是,居然还要将大半侍女拨去凝馨院。
小蝶很难想象,就那么一会儿时间,她究竟干了什么,怎么把逸王惹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