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么刻意。喻文州在心里点评。
喻妈妈瞟了一眼茶叶盒子,无懈可击的笑容动摇了一瞬,随即堆起更加灿烂的笑:“哦呵呵,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坐快进来坐。”
喻文州揉了揉鼻子:好嘛,这边更刻意。
双方交相刻意,争先礼貌,彼此热情,唯恐冷场,活脱一副教科书般的亲切热烈的欢迎场面,喻文州被卷挟在这股轰轰烈烈的假象中进了家门,随口问了一句:“我爸呢?”
喻妈妈转头看向他,一秒钟冷了表情,眼风跟在冰水里浸过似的:“厨房里杀鱼呢。”
“……”喻文州不敢说话了,趁他亲妈去泡茶了,默默捂住了侧脸。
“你怎么了?”黄少天问他,“牙疼?”
喻文州可怜兮兮地皱着眉头:“我腮疼。”
7
在我国几千年历史文化的长河之中,我们的祖宗先人为了维护国家的长治久安与和睦的人际关系,天才般地发明了一句四字真言:“先吃饭吧。”
喻文州虽则是虚空腮疼了一把,却也不能影响饭桌上的歌舞升平,他一落座,看见的都是自家爹妈的拿手菜,除了说过的这个r_ou_那个r_ou_的,还有一条整鱼醒目地摆在正中间,身上划过道儿r_ou_里塞了姜油锅里炸得外焦里嫩再淋上酸甜的芡,半张着嘴对着喻先生。喻文州半个身子悄悄地往黄少天那边平移,用气音说:“这是要先礼后兵啊。”
黄少天觉得自己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里额头上直冒汗:“怎么办?”
喻文州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自己妈妈亲亲热热的一声:“少天啊。”
“诶!”黄少天差点没拿住筷子。
“多吃点啊不要客气!”喻妈妈热情地说,“尝尝你喻叔叔的手艺。”
“好……”
“少天有好几年没来我们家了吧?”喻爸爸接话。
“是……”
“这次怎么有时间过来呀?”
黄少天这种天赋异禀的话唠j-i,ng,竟也有这般作枪王姿态的时刻,一回只能往外蹦一两个音节。终于得到了一个说完整句子的机会,他连忙热情洋溢地咽下嘴里的r_ou_:“文州一直说特别想回家想在家里休息几天,我也跟着来蹭几顿饭。”
“诶少天你不打游戏了以后不是是在g市工作吗?离文州挺远的吧。”
“我已经搬到b市了,”黄少天放慢语速说,“也调到了b市工作。”
“在b市呀,住在哪一块呢?”
“在哪一块呢……”黄少天保持笑容在桌子下踢了喻文州一脚,喻文州刚到嘴边的r_ou_掉回碗里了。
自家剑客准备开始走位,喻文州立刻接上控场,不慌不忙道:“跟我一起住呀。”
8
喻文州收拾起碗筷进了厨房,喊住在挽袖子的喻妈妈:“妈,碗我来洗吧。”
“你别来吧,”喻妈妈斜他一眼,“您那双手值好几百万呢。”
“值好几千万也是您给的呀,”喻文州笑眯眯地说。
“……”喻妈妈终还是退开一步让出了洗碗池,低声嘟囔,“话还是你会说,倒也没见过你听话。”
“基本上还是听话了吧,”喻文州掰着手指头跟她数,“你跟爸要求我身体健康,心情愉快,认真工作。”
我们还要求你尽快成家呢。喻妈妈心想,你倒是什么都不怕,直接把人带回来了。
她无限延长厨房里的零碎小事,磨磨蹭蹭地等在她平日里没法常常回家的儿子身边问:“有……多久了?”
喻文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低着头仔仔细细地刷碗:“今年的事。”
“今年的事?”问的人反倒吃了一惊,“那也……不是很久啊。”
“确实不是很久,但其实又好像已经很久了。”
“你别拿你当队长答记者问的那一套来敷衍我!”
喻文州被怼了一句,也就笑了笑不再说话,带着恰到好处温度的清水慢慢冲去瓷碗上附着的泡沫,ji-an起在阳光里反s,he着细碎光芒的水花。退役以前他就算回家也拢共没下过几次厨房,父母虽然算是被他“胁迫”着同意他去打职业的,却从来比他还珍惜着他所看重的道路,他们总是忧虑着焦灼着孩子独自在外自己无法照顾保护,于是变本加厉地在他们能够覆盖的小小天地里张开层层的庇护。从来能这样对他的……
“从来能这样对我的,”喻文州慢慢地开口说,“除了你跟我爸,就只有少天了吧。”
厨房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依旧活泼着跳跃着的水声。
9
喻妈妈早该知道自己儿子别的不说,这洗脑的天赋点是点满了的。
虽然有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水声救场,喻妈妈依旧遭受了一次心灵的激荡,这震动自接到那通电话时就已开始,在事态逐步推进之中愈演愈烈,至此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在她脑海里回荡:他居然说出来了!
她一时间像被冷水浇透,又急又恼地瞪着喻文州,眼前人伸手关了水龙头,突然状似退让地来了一句:“妈,我年纪也大了。”
年纪大了还这样胡闹?
喻文州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小孩子似的嘟起了嘴巴,把手伸到喻妈妈面前:“就这双手,已经不太值钱了。”
喻妈妈想一巴掌拍掉这双手,伸出手去终还是改成了握,喻文州的手还是s-hi的,隔着一手的水,她摸到喻文州手上的薄茧,出门在外十余年,她的儿子已经拼出了勋章和铠甲。
“但就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