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两个人的身影安静地融入夜色,融为一体。
朝云初起时,姜吟幽幽醒来,瞿黑的眸子带着初醒的茫然和娇态,映在北辰眼里,即成风景。
当眸色变得清明,姜吟才意识到昨夜她靠在他的肩头睡了一夜——她身上还覆着他的玄色外袍。
北辰略带宠溺的笑极易让人心悸,姜吟立马把外袍甩进他怀里,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扬言就地取石。
北辰说好,笑的有些无奈。
可是直到日上三竿,殿外的太监奴婢换了一批又一批,姜吟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取出芜遏石来,反倒给北辰带去不少痛感。
事情无法进展,姜吟慌了,因为此时离郁长黎的一月之期只剩今日,最后一天。
姜吟找遍北肆阁乃至皇宫的所有藏书,在得知真相的一刻,周身顿时虚脱。
姜吟靠着高高的书架滑倒在地,手中的书也胡乱地翻散开来。
手中书言:石匿于心,若取于凡人,必有性命之忧。
她的师兄……他所说的一月之期,难道就是……姜吟双手抱头,痛苦地不敢往下想。
可她不得不接受事实,若她取石,北辰性命难保,若她不取,师兄就性命可危。
这种束手无策着实让人讨厌,师兄与北辰之间,于她,是纠结一生都做不出来的抉择。
然而越急越想不出办法,姜吟在书架下枯坐了一整日,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待至夜幕拉开,姜吟不再犹豫,决绝地去找北辰。
姜吟立在盘膝而坐的北辰身前,口中念念有词,在找不出办法的此刻,她唯有殊死一搏——散去她的全身修为,留他性命的同时取出芜遏石。
月下,姜吟三千青丝无风自舞,借着月的灵气,她好歹没有晕过去。
三个时辰过后,姜吟终于在北辰的心口凝出了一小块绿色,随着月光和注入灵力的增强,那一抹耀眼的绿色愈来愈大,北辰的痛苦也愈来愈大,在姜吟灵力即将耗尽的那一刻,绿,终于凝成芜遏之形。
姜吟不但吸出了芜遏石,甚至留下五成力量在北辰的体内,可她的力气已完全耗尽,支撑不住的姜吟随着芜遏石一起坠落在北辰的怀里。
“吟儿!”
北辰大惊失色,怎么都没料到她会在一瞬间,青丝成雪。
“我不能……我不能睡……”姜吟虚弱的声音轻不可闻,即便如此,她依然强迫自己站起来,这样倔强的她,看在北辰眼中只余心疼。
“听话……回去休息。”北辰忍着心口尚在的疼痛,一把将她横抱起,送她回屋。
姜吟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余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要回雁苏”。
北辰将姜吟安放在床上,看着一头华发的女子,心里五味陈杂。愧疚?感激?心疼?恐怕都有。
过了一刻钟,姜吟恢复了些体力,弗一睁开眼,便不顾虚弱的身体硬要动身回雁苏。
毕竟师兄的性命,她担不起。
“我陪你回去。”北辰不忍,语气坚定。
“不……你找不到雁苏的……”
世事弄人,姜吟拼尽全力踏入雁苏山门时,筋疲力尽的她看到的,已是一片缟素。
那些无暇的白色在黑夜里舞出殇的弧度,生生刺痛着她的双眼,麻木着她的心。
她到底没来得及。
掌门之位,易主三师兄司空寂。
姜吟顶着白发跪着进入大殿,守在旁边的十一位师兄眼睁睁地看着她膝行,个个欲言又止,无人阻拦。
姜吟来到灵位前,师兄二字如鲠在喉。
姜吟不知道自己哭的有多惨,涩红的双眼早已疼痛欲裂,她更不知道,郁长黎此刻就在她身边,不止一次地伸出虚无的手触碰她,可惜终究触不到了,看着她哭出血泪却无能为力。
直到下葬结束,姜吟把只余一半功力的芜遏石交给司空寂后,便一人下了山,从此再也没有回去。
八月雁苏山,无花只有寒。
北辰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与姜吟再次相见竟成永别。
姜吟回到皇宫见他时,唇色像她的发色一般惨淡,孱弱的似乎会随风逝去般。
北辰莫名地恐慌,克制不住自己将她拥入怀里,害怕地唤着吟儿,一遍又一遍。
姜吟眼神空洞,许久才慢慢开口:
“北辰,从今以后…无人再能伤你。”
话落便再没了声音,亦同没了极浅的呼吸。
“吟儿—!”北辰仰天凄厉呼喊,眼角泪水落在姜吟苍白的脸上,伴着点点血色晕出彼岸花的痕迹。
“吟儿快醒醒,不是说好带你马纵天下的吗,你不醒来我们怎么去啊……”
“吟儿你曾说想在草原上信马由缰,你快醒来我现在就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