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赵世碂再叫一声,将他的腿与脚抱得更紧。
赵琮渐渐回神,连连眨了好几下眼睛,下意识道:“我没气你。”
“陛下千万别气我,往后我再也不随意就走,也再不做惹你气的事。五年前,你保护我。往后,我在你面前,我来保护你。任何惹你气的人,我来帮你杀他。任何你厌恶的事,我来替你做。我早已不是十一岁,不需再装傻,更不敢再骗你,我能为你做许多许多的事。”
赵世碂说这番话的时候,始终仰头看着他。
赵琮的眼圈不知不觉便红了。
“陛下?”赵世碂再问。
赵琮点头。
“要陛下亲口说。”赵世碂再委屈道。
赵琮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好。”
赵世碂心中包袱终于落地,往后他一定忠于赵琮,凡事以赵琮为先。
他也会一辈子瞒住那个最大的秘密。
他低头扯去赵琮脚上的袜子,为他按脚底。
赵琮早已不在意。
他怔怔地看着不远处墙角的炭盆,眼角莫名起了些微湿意。
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对劲来自于何处。
真是太不妙。
他喜欢上了他的侄子。
不是那种喜欢,而是那种喜欢。
赵世碂晚上留在了福宁殿,且是正殿。
赵琮出去走一遭,又是亲自下田耕地,到底身子有些不适。后来御医也来看了一番,为他按摩了腿上的穴位,赵世碂一直在一旁盯着学。
之前与赵琮说了那番话,赵世碂顿时又清明起来。御医们走后,他还帮赵琮按腿按了许久。赵琮已没劲拒绝,他此时既欢喜,又心酸。
活了两辈子,终于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偏偏是他的侄子。
他有些不甘心。
他明明不是赵琮,他明明与赵世碂没有血缘关系,他是从另一个世界穿来的。
可他也的确是赵琮,的确与赵世碂有血缘关系。
在他上辈子生活的地方,同性本就难以被人接受。如今时代,男风虽说盛行,却也只不过是个风潮罢了,人们总要娶妻生子。更何况他又是他的侄儿。
为什么他终于有了喜欢的人,却是这样的人?
他闭着眼睛,没去看赵世碂。
心中的心酸到底盖过欢喜。
再喜欢也没有,注定没有结局,也注定了是无望。
赵世碂却以为他是身子不舒服,不愿说话,倒是很乖,按了腿,就乖乖去榻上靠着,自己看书,不打扰他歇息。
后来染陶轻手轻脚过来,小声道:“小郎君,您去侧殿休息吧,婢子在这儿看着。”
“我就在这儿。”
“小郎君——”
“你们去歇着吧,我在这儿陪他。”
染陶又小声劝了几句,赵世碂依然不愿回去。
幔帐内,睁眼的赵琮一一听到耳中。
他叹气,从枕头下面摸出那个小扇坠。他伸手将它举高,晃了晃,小水滴摇来摆去。里头的“宝”字也摇来晃去。
他苦笑。
往后还要给小十一相看儿媳妇,还要看他娶妻生子。
他倒宁愿自己再迟钝一些,宁愿自己永远不明白这份感情。
但是喜欢这件事该如何说?
往往开窍便是一瞬间的事。赵世碂抱起他的时候,他的心跳已经不对劲,赵世碂再仰头委屈对他诉说的时候,刹那间,他便领悟了这种他也从未有过的感情。
前世里,他教学生们去如何表演爱,表演喜欢。
他也试着去喜欢上那个曾骗过他的人,却从未成功过。
谁能想到,穿过这许多年,穿过不同的空间与世界,他终于领悟“喜欢”二字。
却偏偏是一段无望的“喜欢”啊。
唉。
赵琮叹气,心道还是得将赵世碂外派出去才行。
将赵世碂留在这儿,他真怕自己毁了他。他的性格本就偏阴郁,这辈子又是皇帝,亲政以来,看似绵软,实际作风很强硬。他定下的事,从不因人改变,许多人惧他。他也不知这份喜欢,再深下去,偏偏得不到时,能不能令他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