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笑眯眯道:“我想来看看你,他也说要来学校,不如搭伙。”
“好吧,”路易对自己的老爸也没法子,只能询问他接下来的打算,“你看你是去我办公室呆一会儿,还是逛逛学校,我还有一堂课,等会儿下课我再陪你出去玩。”
维克多却没怎么说话,反而转头望向校门外一望无际的玫瑰田。
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无,抿着唇,下颌线条干净利落,祖母绿一样漂亮的眼眸凝结成了深深的翠色,衬得他的脸冷硬而漠然。路易很少瞧见他这种模样,明明他神色这么冷漠,却透露着一股伤感。
路易这才想起学校旁这片花海里的每一株玫瑰,都是维克多在百年前亲自种下,看着这片玫瑰花海,维克多一定会想起仙去的路心素。
“爸。”路易忍不住开口。
维克多转过头来,又恢复成笑吟吟的模样:“怎么?”
“你要不要去看看妈妈,”路易道,“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去见她了。”
每次维克多都是无声无息地来到广都,路易为路心素扫墓时,常能看见墓碑前一束沉静华美的“路易十四”。那是维克多对路心素的告白,沉默而深情。
路易听见维克多轻声说:“好。”
其实路心素是不折不扣的寿终正寝,活到一百零七岁才溘然长逝,不论放在哪里都是高寿。可对于维克多来说,他和路心素相伴的日子还是太少,他活了几百年,身边有路心素的日子却不到他生命的六分之一。
随着时间的流逝,占比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从六分之一,到七分之一、八分之一,甚至是二十分之一。维克多依然在向前走,路心素却已经永远留在那个时空,再也不会改变。
这无疑十分残忍,但这是维克多自己的选择,路易明白,同时也感到莫名的恐惧。
倘若他在漫长的一生里也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某个人,在那人离去后,他是否也会遭受这样的折磨?
他的童年无疑是幸福的,不论是他的父母,还是他的舅舅、舅妈,都婚姻幸福,家庭美满。长期耳濡目染,路易便也顺理成章地养成一辈子只认定一个人的想法,三十年前,路心素去世,本来热衷于打理玫瑰的维克多将近五年时间再也没踏足过花圃,安葬后路心素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广都,回到了自己长大的法兰西。
有些时候,眼不见,心才不会痛得那么厉害。
路易道:“爸,你想妈妈了吗?”
维克多和他一起坐在桂花树的花坛上,扬起头,透过枝桠稀疏的缝隙,看着天上聚散的浮云。
“当然想,有时候做梦都会梦见她对我笑。”
路易坐在他的身边,听着维克多的话,看着树上金色的桂花慢慢悠悠地飘落。
再过三分钟就要上课,路易看了一眼维克多,安静地起身离开。他不需要告知维克多自己要离开,现在的维克多沉浸在往昔美好的回忆里,不想让人打扰,哪怕是路易也不行。对此,路易心知肚明。
陆吾跟在路易身边,爪子一迈,两三下就跳到了路易的肩膀上,小声说:“路易,维克多也是吸血鬼?”
路易点头:“当然,不过维克多至今都没有告诉我,他为什么会是吸血鬼。”
吸血鬼这种生物,路易长这么大,除了自己和维克多,还没有见过另外的吸血鬼。不过维克多曾零零碎碎地跟他讲过一些有关吸血鬼的事情,譬如,大多数吸血鬼都如影视剧中一样,是从人类变化而来,也就是所谓的“初拥”。
维克多却很奇怪,他的父母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即便顶着所谓王族贵胄的头衔,那也是人类。但维克多生来便是吸血鬼,为亲眷旁人不喜,再加上他刚落地便需饮食鲜血,更是让人惊惧。尚在襁褓的维克多还没在温暖的室内呆热乎,年龄还不到一天一夜,便被抛弃,后来被一个鳏夫收养,这才幸运地活下来。
维克多小时候的经历,路易其实也不大清楚。
这世界上了解维克多过去的,只有三个人——维克多的养父,路心素,维克多本人。前两个自不必说,养父几百年前便仙去,到现在早已不知轮回投胎多少次,路心素也已经离世三十年。想要知道,只能问维克多本人,可维克多跟锯了嘴的葫芦的一样,对自己的过去绝口不提,就连路易知道的这些,都是小时候不小心偶然偷听得来。
“路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找到你母亲的转世。”陆吾忽然说。
路易脚步一顿,随后失笑道:“瞎说什么呢,就算是同一个灵魂,那也不是一个人了。”
陆吾迷茫:“为什么会这么说?”
“一个人的性格、学识、处事方式都受环境影响,就算是一个人,在不同的环境里长大,那也会有所不同,”路易一边说,一边凝视桂花长道里飘飞的花瓣,“就像那次你带我看见的那片罗网叶,同根生,不同人。”
陆吾不懂,对神君来说,他认定的是灵魂,而不是简单的一个人。
路易便又举例:“就拿善逝来说吧,你告诉我,善逝的转世就在我身边,我亲眼见过善逝,但是善逝和他的转世是一样的人吗?”
不等陆吾回答,路易又掷地有声地回答:“不一样。”
陆吾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路易对他道:“到教学楼了,猫先生你别说话。”
陆吾委委屈屈地闭嘴,有些不满,为什么路途这么近,才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