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在短暂的眩晕中清醒过来。
眼前是四处扬起的浑浊尘埃,视野模糊一片。
身上,手上,甚至是脸上,都有着自己熟悉的粘稠感,鼻尖能嗅到浓浓的腥味。
血,是血的味道。
他绝不会认错。因为在他十三岁前,几乎每天身上都会被鲜血的气息围绕,衣服上血迹斑驳,血的味道甚至比清新的空气更能让自己感到熟悉。
青年面无表情地活动着自己僵硬的筋骨,从巨大的坑洞中站了起来。
他并不理会自己身上的狼狈,毫不犹豫地准备离开——这里没有他的光,他的女神大人,这让他很快就感到焦躁不安。
他已经被宠坏了。
青年很清楚这一点,但他纵容着自己变得越来越贪婪。
他甚至已经难以忆起,女神大人离开自己身边的几年,他是怎样熬过那段度日如年的日子的。
带着空洞的眼神和空洞的心灵行尸走吗……
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憎恨畏惧着自己,在自己落魄的时候也从不吝于诅咒与叱骂,在人堆里随便一扫就能找到当年殴打“诅咒之子”游戏的参与者。
但自己从不理会,甚至不会分给他们一眼。
他还很清楚地记得,就在女神大人教导自己的某一天,她曾耐心地用高级治愈术一点一点地让自己遍布全身的创伤疤痕恢复平整,柔和的白色光芒一直亮到晚星初照。
“克劳德,这些伤口现在还会痛吗?”
“不会。”那轻轻摩挲伤疤的动作让自己酥、痒不已,又非常舒服。
“那些人对小孩子都能下这么狠的手吗……”生有洁白双翼的年轻女子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囔,看到他不解的注视后又马上换上内敛端庄的笑容:
“不要让复仇的黑暗火焰遮蔽了你的心灵。那些不懂得珍惜你的人不值得你去花任何心思,创世主是公平的,光明的惩罚总有一天会落到他们头上。”
不懂得珍惜你的人不值得你去花任何心思,吗。
女神大人其实并不像教会宣扬的那样,对阳光撒播下的万物无止境地包容原谅,像一个没有悲喜的圣物,或者衡量正邪的天枰。在自己的眼中,她更像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或许只是错觉,但他甘愿沉溺于这种错觉。这会让他感到一种更加靠近女神大人的愉悦。
女神大人说的没错,这些家伙,本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杀了他们只会脏了自己的手,沾满平民鲜血的自己甚至会被女神大人厌恶,她或许永远不愿意再回到他身边了——这是他最最恐惧的东西。
只是为了寻找一个行踪在大陆上并不是秘密的神祗,他甚至在民怨四起时一手推动了王国的叛乱,斩下昏庸国王的头颅,再扶植一个只会唯唯诺诺的傀儡。
那些对他“解放”了全国受苦百姓表示感恩戴德的屁话,他只感到可笑至极。
——他并不热衷于尔虞我诈的政治,也不爱搜刮奇珍异宝,甚至对这个国家毫无归属感,国王由谁来当他完全不在乎,他只是实在无法继续忍受无休止的等待了。
如果女神大人迟点再出现,他一定会亲自去寻找她,哪怕是翻遍天涯海角。
满柜子的玻璃瓶是他当时唯一的安慰。有上百个夜晚,他都是数了无数次的玻璃瓶才能入睡。
梦里满满的都是纯净的蓝色——斯科特国都外的天空在那一个月里格外蔚蓝,河水清澈的得像一块蓝汪汪的宝石,女神大人更是有着世界上最美丽的冰蓝色眼眸。
那些深深恐惧着自己的民众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影子一样的掌权者,跟数着豆豆魔羊才能睡着、并且不舍得从美梦中醒来的小孩子其实没什么两样。
青年有些自嘲地扯动嘴角,但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他低下头,看到了自己手上沾满的、属于暗黑独角兽的鲜血。那不是平常见惯的鲜红色,而是像墨一样浓黑。
对此他并不讶异,因为女神大人曾告诉他,体内含有浓郁暗元素的暗系魔兽,血也会变成黑色。
但如今这些黑色的不祥体,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渗进自己的皮肤,白烟蒸腾而起,甚至发出了像烤一样的“滋滋”声。
这应该是非常可怕的情景,但自己并没有感到任何疼痛,甚至觉得体内的力量有所增长。
暗黑独角兽的诅咒?刚才自己用剑杀死了那只暗黑独角兽,但它临死前发出的暗系魔法击中了自己。
青年扫了一眼那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漆黑鲜血从头上的致命伤不断流出的魔兽——确实已经死去多时了。
绝非诅咒……这世上怎么会有提升力量的恶意诅咒?自己的头脑也没有变得不清醒,不像是被、控或是挑拨。
暗黑独角兽的血充满了暗元素,而自己吸收了它的血。它发出的暗系魔法明明击中了自己,但自己仍然毫发无伤。
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确实有陌生的元素流动……那种感觉,跟大人身上干净温和的光元素完全相反,也不同于附加过在武器上的风元素,不是暗元素又能是什么?
得到新的力量并没有让青年感到窃喜,他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的状况,内心涌出了一阵惊慌。
这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得到暗属的力量?
自己为什么能免疫暗系魔法?
自己是全元素适应体质,为什么这种在人类中极为罕有的体质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