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平常的三日月宗近看起来没心没肺, 但实际上, 他这不过是过尽千帆后的收敛锋芒、与世无争罢了。
像三日月宗近这样的存在,拥有无尽的阅历,也拥有无边的寂寞……
这些刀剑付丧神们,就像辉夜姬一样。
明明最初,只有那一轮冷月,和月光下皎洁的身影。
“我曾经多么希望能遇见你,”一个小小的少年向辉夜姬伸出手,“但是他们说不可以。”
在他背后,是一片尸山血海的战场。这是一个新鲜的战场,到处倒伏着尸体,残破的旗帜挂在断裂的旗杆上,r_ou_类腐烂产生的腥臭味吸引来了无数苍蝇和乌鸦。
这战场虽然新鲜,却也没有太新鲜,看尸体的状态就知道了——他们刚被发死人财的盗贼光顾了。这些死去的炮灰们被贫民们剥得赤条条,连残破的衣物都要被拿去换钱,一个个仿若初生。
果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而现在,辉夜姬眼前这个少年,手里拿着一枚沾满泥巴的刀穗,也是来查看附近还有没有漏网之鱼的,小贼。
战国时代,群雄割据,天下布武。这一时期,到处都是天灾人祸,平民朝不保夕。地方经济的发展助长了所有人的野心,所有人。
“你在拾取死人的物件,”辉夜姬看着他,“是要拿去卖钱吗?”
闻言,少年脸红了,将手背在后面。
然而辉夜姬并没有露出像是鄙视啦,厌恶之类的负面情绪——他以为她会讨厌他,就像其他人那样呵斥他的不道德。然而,她并不在乎亵|渎尸体这种事情。
“你为什么想要见我呢?”辉夜姬转移话题,“他们,又是什么人?”
“我的祖母见过您,”少年用细微的声音喃喃道,“她是好人家的女儿,也曾参加过寺庙的法会。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记得您……”
那位已经故去的老妇人,记住的不仅仅是辉夜姬,还有过去的青春时光。
“那个男人,”他这样称呼自己的祖父,“在她结婚,被送往夫家的时候,拿着砍刀,杀进车队,把她给抢走了。”
“所以……她就成了盗贼的婆娘。”
“祖母总谈起过去,也谈起您。但是……到最后,她却忘记了你的脸。”
这是一个多么可悲,又多么寻常的故事啊。
“不过,那个男人,还有其他人……都说,您是假的,是传说。”
“但看到你,我就明白,您……是真实的。”
美丽的少女衣着华贵,谈吐优雅,品貌高洁;瘦弱的少年衣衫褴褛,举止粗鲁,浑身泥泞。两个人站在尸骸遍布的可怕战场上,用谈论天气的口吻,谈论过去。
这场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那么,现在你见到了真实的我,”辉夜姬歪了歪头,“又想要做什么呢?”
少年张了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当辉夜姬转身离去,即将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时候,他将从泥地里刨出来的死者遗物丢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
而辉夜姬也并未驱赶他,仿佛默许一般,带上了这么个小跟班。
历史仿佛再一次重演,少年长成青年,深邃的瞳孔中饱含令人看不懂的情绪,深沉又复杂。
他们一起走过春樱烂漫,走过夏曙炎炎,走过秋葵芬芳,走过冬雪皑皑。他们甚至遇到了一个和当年的少年一样,有着同样眼神的女孩。狼一样的姑娘追了上来,摔倒在地,顽强地抓住了青年的脚踝。
接下来,三个人的旅途,两样的未来。
女孩越来越活泼,青年越来越沉默,只有辉夜姬一如既往,从容不迫。
终于有一天,青年对辉夜姬拔刀相向。
“为什么呀!”女孩还不明白,“为什么!”
心知肚明的两个人没有回答她。
辉夜姬信手拈来,随随便便地用装饰品一样的刀剑格挡,这刀是她的爱慕者送给她的礼物,她甚至没有将刀出鞘。而青年的攻击却愈加凌厉,几个交换过后,她手里的刀剑就脱手了。
在女孩的惊呼声中,青年将辉夜姬推倒在地,将刀高高举起!
“我爱你,如痴如醉,”青年此刻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且恨你,恨之入骨。”
话音落下,他一刀刺下,却只擦过辉夜姬的耳侧。
女孩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