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省一进尚家门,几乎要被供起来, 尚府呈上来的金锭, 卢公公看都不看,让身后小内侍接了,一双眼淡定得很,浑不把这金光灿灿的大金块放在眼里。
尚家父兄又说了些请卢公公多照应的话, 尚妙蝉根基不稳,他们担心日后别家女儿入了宫, 分了宠爱, 卢省冷笑一声,
“国舅爷该是明理的人, 怎么不懂什么事儿该管,什么事儿不该管, 皇上喜欢谁, 也是你我能揣测的?”
尚家人一听,又都齐齐跪下来,口称“恕罪”, 看他们演了许久,卢省才说,“起来吧。”
看来这尚家一摊烂泥,果然扶不起来,这样也好,没本事惹事就行。
要说往后有别的宫妃,任她家世如何高贵,也要矮尚妙蝉一头,一想到那些自诩出身的上等人,被他们看不起的烂泥压制,卢省便觉得痛快。
大婚不久,朱凌锶依旧搬回乾清宫住,有时连内廷也不回,直接歇在文华殿里,就怕遇到尚妙蝉,她最近看他的目光,有些过于热切,叫他心里十分瘆得慌。
一日晚饭过后,卢省忽然眉眼含笑,还有些羞涩的意思,走到皇帝面前,期期艾艾,
这样子叫朱凌锶看了,十分新鲜,他还以为这世上就没有能叫卢公公脸红的事儿了呢。
“之前皇上还未大婚,小的也不好提起,”卢省说了一句,脸上又笑出花来,朱凌锶听他这话音,似乎是懂了,这么说……
“她是尚衣监的,若有这个福气,我就让她来给皇上磕个头。”
原来卢省在宫里,发展了一个对食。
这种有些神奇的搭配,朱凌锶之前是听说过的,他赶紧正了正表情,笑着说,“你小子的鬼主意,快叫她进来吧。”
那女子一身宫娥打扮,只c-h-a了两枝绒花,虽然素净,面孔却十分端正秀美,朱凌锶不禁在心里感叹道,卢省真是好眼光好手段啊。
说着赏了许多钗环珠翠给这位叫淑鹃的宫女,卢省带着她一道谢了,欢喜非常,等他们走了,朱凌锶想,卢省这样热爱生活,不因身体残缺而放弃对美的追求的j-i,ng神,真是值得自己学习。
又过了半个月,卢省的模样,似乎有些忧虑,他成天在皇帝面前晃,神情一眼就看得出来,朱凌锶暗暗称奇,虽然卢省说不c,ao办了,一桌酒之后便算夫妻,此刻正是新婚燕尔,有什么烦心事吗?
被他一问,卢省哭丧着脸,“皇上,是有人骂得难听,臣被骂惯了,臣的媳妇却听不得,日日在家中垂泪。”
恐怕是有心人,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卢省是太监,又帮着皇帝办差,不免招人嫉恨。
平常人挨骂,先得找出一个攻击的点,而太监本身就是那个点。百姓也知道,没什么正经人家会去做太监,原先朱凌锶也这么想,可后来却觉得,人的命运,常常是不由自主。
只是挨骂这件事,他并没有什么能够反杀的心得,只得拍拍这位年幼时就在一起的小伙伴的胳膊,“你是男人,就别那么小气了,想想怎么哄你媳妇是正经。”
卢省脸上又露出一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臣新近买了栋宅子。”
听他说那地段户型,朱凌锶感觉那房子不便宜,便说,“你攒的钱够吗,不够朕给你添点儿。”
卢省连忙挥手,“臣把棺材本儿都压上去,勉强够了,淑鹃也高兴,现在想求皇上给臣写两个字,刻在大门的匾额上。”
朱凌锶自认字丑,轻易不敢题字,不过卢省提出的这个要求,他还是欣然应允了。
等到匾额做好了,卢省便请皇帝上他家看看,朱凌锶出趟门可不简单,离宫前半个时辰,禁军封了道路,于是一路上无拥堵,两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卢省家。
看着自己描金的大字在匾额上闪闪发光,朱凌锶想,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啊,从大门往里,足有五进的院子,办公待客,举办堂会,女眷住所,还带一个后花园,亭台楼阁,颇有江南韵致。
淑鹃一副女主人的样子,招呼随访的各位大佬,皇帝悄声问卢省,“真不要朕支援你点银子吗?”
卢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等到隆嘉十一年的秋天,曹丰又来送货了。曹俊时去时,他还不是朝廷命官,孝期没那么严格,如今出了孝,依旧亲力亲为,押着三百门大炮上京。
最开心的自然是李显达,第二个就是朱辛月。
只是她这回见了曹丰,很有些“发乎情止乎礼”的意思,两人在皇帝这儿遇上了,先是见礼,然后就原地站着,不上前,不走开,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互看。
围观此情此景的皇帝,感到一阵牙酸。
等朱辛月走了以后,朱凌锶决定,再次为仙女小姐姐努力一把。
“曹丰,你成亲了吗?”
一样的问题,一样的答案,朱凌锶乘胜追击,“你都二十二岁了,家里人不说什么?”
说完才发现,自己这口气,居然和先前潘彬催婚时,一个样子。
曹丰十分委屈,“之前在为父亲守孝。”
也是哦,朱凌锶这才发觉,自己的问话,很不妥当,赶紧让曹丰喝茶吃上贡的瓜果,过了一会儿,才又问她,
“你与皇姐,究竟如何了?”
曹丰一听这话,吓得扔掉了手里的哈密瓜,又要跪下。他对朱辛月,总有爱意万千,也抵不过二人身份的天差地别。
皇帝见他跪了,也不去扶,幽幽叹息一声,让卢省递给他一个匣子。